大族老气得发抖,“你怎么能跟陆裴比!”
他们是真的对陆裴报了最大的期望,以为他能带领陆氏走向辉煌。即便如今陆裴颓废了,还是有不少人心存妄想,觉得他还有重新振作的时候。
陆裳理所当然地道,“等我入宫为官,我在陆家的位置,就跟从前的陆裴一样了。”
“你听见没有?”大族老转头,朝陆家主发难,“还没有进宫呢,就已经目无尊长了。要是让她跟着姓贺的学,以后还不反了天去?”
“原来如此。”陆裳听懂了,“你们怕的不是皇后失势,怕的是这些女眷们跟在皇后身边,耳濡目染,也变得‘不听话’,是吗?”
倒也不是太惊讶。
在不让女人出头这件事上,所有男人心中好像都有着一杆秤,甚至无需互相交流,就能说出相似的话,做出同样的事。
他们究竟在怕什么呢?
但她今天不是来激怒族老们的,到这里也就差不多了。陆裳收敛起心头翻涌的情绪,对族老们道,“对陆氏而言,到底是听话重要,还是有用重要?族老们不妨仔细想想。”
话已经摊开了说到这个地步,族老们固然愤怒,但是跟陆裳说话也确实没什么必要遮掩了。
如此,他们反倒可以冷静下来,思考这个问题。
但不等他们回答,陆裳就道,“还有一件事,我要提醒族老们。我们陆氏可以不答应,却不能保证其他家族也不答应。”
这话一出,族老们顿时一凛。
世家在很多时候都是同盟,可是私底下,每一家都有自己的打算。彼此之间,只是大致上维持着一种平衡。可如果其他家族都更进一步,只有陆氏留在原地,那又跟落后了有什么分别?
陆氏在南派世家之中,一直是核心,可是以后,这种优势还能保持吗?
与这件事比起来,送一个女儿入宫当女官,似乎确实不那么难以接受了。
众人依旧沉默着,可是脸上的表情已经松动了许多。只不过还要面子,不可能立刻推翻自己的话。
陆裳见状,便又道,“族老们想与贺氏联姻,无非是想找个靠山。找贺氏,又何如直接找皇后?何况联姻之事,说到底只是我们自己的打算,你们有把握贺家会答应吗?”
要是有把握,族老们也不会拖到现在了。
他们才不会说,其实真正的计划,是让陆裳先主动接近贺子越。这个年纪的年轻人,能有什么见识?陆裳这样一个天人一般的女孩亲近自己,哪里扛得住,到时候,婚事自然就成了。
不过这种事,他们当然不会直接说出来,本来还在琢磨该如何创造机会,没想到又出了入宫的事。
其实只是入宫做女官,纵然要跟外臣接触,跟他们的这个想法比起来,那都算得上光风霁月了。
几位族老交换了一个视线,几乎已经被说动了。
陆裳又说,“从前,世家也有过送女儿入宫,侍奉陛下的。如今不过是送女儿入宫,侍奉殿下。与其在后宫勾心斗角,只盼着能得宠,好吹枕头风,不如自己掌权,想办什么事都更便宜,不是吗?”
终于,另一位族老开口道,“若能办成,自然有你说的这些好处。可万一你没选上呢?这个位置若当真如你所说,那想送女儿的人家也不少,勋贵、外戚、寒门,哪家没有女儿?皇后只怕不会选世家女。”
他们倒也知道,皇后对世家很是看不上。
陆裳心中好笑,心想就世家这样的态度,皇后没有直接发作,已经是很有涵养了。
这会儿,早已经不是世家与皇室共同执政的时代——本朝世家虽然还能参政,甚至能够左右朝堂局势,但是恐怕很少有人注意到,世家已不再如前朝一般蓄养私兵。
这是两代开国之君,用三十年的时间换来的,为此甚至交出了不少利益。
陆裳也是最近重新翻阅本朝以来的各种家族记载,才终于从细枝末节之中,看出了这一点。
如果第三代皇帝不掉链子,局势早就不是现在这样了。可惜先帝执政二十年,让世家的势力逐渐壮大,反而看不清自己的位置。
如今,皇后只不过是在做一件迟了二十年的事。
陆裳心里转着这些念头,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想要入宫,但为了达成这个目的,她却又不得不跟眼前这些人周旋。
在她想着这些事的时候,陆家主已经解释过了,贺星回这一回至少要选六个女官,陆裳在其中占据一席之地的可能性很高。
但族老们还是觉得不保险,“这又不是科举,要选谁,还不是由得皇后做主?到时候,她得了好处,只要随便找个理由搪塞一下,咱们又能如何?”
陆裳回过神来,听到这里,不由道,“不是科举,那就将之变成科举。”
“什么?”族老有些愕然。
陆裳道,“我们可以让皇后公开征选女官,统一考试,甚至可以像科举那样糊名,避免作弊。”
她看向几位族老,“世家女自幼读书,考试结果必然是我们占优。若是这样也考不过别人,那也不必想什么入宫的事了,不够丢人的。”
“对了。”顿了顿,她又补充,“正好可以借由这件事,联络其他世家,重新达成联盟。”
族老们顿时眼睛一亮。
陆家现在压力大,无非是张本中联合各个世家,非要他们割肉。可是他们若是能反过来联络其他世家,那就又架空了张本中,重新回到领头的位置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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