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向贺星回行了本族的大礼,“拜见皇后殿下。”
“诸位使者不必多礼。”贺星回微笑道,“我听师将军说过了,你们远道而来,是为了替部族首领表达与大越交好之意,这样的客人,我们十分欢迎。”
按理说,接下来的流程,就是使者献上国书了。
甚至山部和直部的使者,已经将怀中写在布帛上的文书掏了出来,捧在手上。
然而羯部的使者却突然开口道,“皇后殿下,臣此次前来,还有另一件事,要代我王与越国的皇帝商议。”
这话听得朝臣们忍不住皱眉。据他们所知,那些草原部族的领导者,都是称头人、首领,可这使者口中说的却是“我王”,如果大越当真与之修好联盟,就等于承认这个不知什么时候冒出来的“王”的存在了。
众人忍不住转头去看师无命,却见他面上也有几分惊色,朝贺星回摇了摇头,示意自己并不知情。
如果不是他们之前故意隐瞒师无命,那就是对于羯部来说,此事也是临时起意。
前者不太可能,毕竟之前西北一战,是大越有求于他们,那个时候要求师无命承认羯王的存在,不是更有底气吗?
看来,应该是眼看大越获得了胜利,他们也有了更多的心思。
贺星回心下皱眉,面上仍是笑道,“不知尊使要商议的,是什么事?”
使者扬声道,“我王想要求娶一位越国的公主,与大越结姻亲之好。”
此言一出,朝臣们就不是皱眉,而是惊怒了。自前朝以来,二三百年间,中原再没有过公主和亲之事。无论对皇室还是世家来说,这个要求都是一种侮辱!
不等贺星回开口,韩青就出列道,“使者说笑了,我大越并无成年的公主。”
“可是我听说,大越的皇帝陛下有二十几个子女。”羯部使者立刻道,“怎么会没有公主呢?”
这下,就连贺星回也忍不住生出了几分怒气,不过她这个时候不方便开口,因此目视瞿英。
瞿英便笑着道,“使者莫急,这联姻之事,事关重大,一时半刻难以决定。咱们还是先交换国书吧,就算没有公主,想来羯部与我大越的情谊也是不会变的,对吗?”
这话直接堵死了羯部使者拒绝交换国书的话,因为不交换国书,就等于要破坏羯部与大越的情谊。
他只能道,“当然,当然。”
然后同样取出国书,捧在手中。
山部和直部的使者似乎根本没弄明白眼前的变故是怎么回事,又不敢到处看,只能局促茫然地捧着国书,此刻见羯部使者也取出国书,这才松了一口气。
交完了国书之后,贺星回还是让礼部官员将使者们送回礼宾馆,并着人陪同,然后转头就将三省六部的重臣都叫到了紫宸殿。
众臣都以为她会大发雷霆,已经做好了请罪的准备。谁知贺星回在御案后坐下来,沉默良久,再开口,说的却是,“师卿,你来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三个部落的情况吧。”
师无命道,“山部和直部,规模既小,人口也不蕃,就连部落的领地也都在山区,十分穷困。他们所求者,无非是能吃口饱饭,不足为虑。麻烦的是,他们现在与羯部关系不错,似乎约定了共同进退。”
众人回想起朝堂之上的情形,似乎确实如此。
“羯部位于西北,占据了天河沿岸一片广袤丰饶的土地,十分富庶,且兵强马壮。这些年来,草原胡人多有日子过不下去,南下打草谷的,羯部却一次都没来过。”说到这里,师无命的表情越发严肃,“这一回西北大战,是我们有求于他们,请他们出手相助。如今,到了兑现报酬的时候,他们的胃口,恐怕不会那么容易满足。”
“师将军当初难道不曾与他们约定报酬?”张本中语气尖锐地问。
他最近一直都是这样阴阳怪气,看谁都不顺眼,都能挑剔几句的样子。
师无命也不与他计较,“当时约定,战争中他们自己弄到的钱粮俘虏乃至土地,都归他们所有。如今鲜部和羌部的领地,都已经被羯部占了。原本他们还想要项部的地盘,但那是银州故地,况且一旦这里也被占据,我大越与羯部接壤之地就太多了,我便没有让他们过去。”
贺星回背后挂着的,还是那幅西北布防图。听到师无命的话,众人都不由抬头去看。
羯部与大越原本就有很大一片接壤之处,若是再占去羌部和项部的地盘,那大越边境之地,就有十之六七要与羯部接壤了。最重要的是,项部旁边的纥部,这一回同样快被打散,到时候羯部侵占这一片土地,将毫不费力。
如此一来,除了北边山地的山部和直部,羯部就将整个草原跟大越彻底隔断了。
“看来他们并不是没有野心,只是暂时没打算跟大越对上。”贺星回道。
看了地图,羯部的打算就一目了然了:隔断大越和草原的接触和往来之后,他们自然可以从容对内作战,逐渐吞并各部,而大越却连个消息都很难打探到。等到羯部一统草原的那天,难道还会继续与大越和平共处吗?
“如此看来,求娶公主,不过只是想麻痹大越。”韩青道,“此事,臣以为不可。”
“自然不可!”贺星回难得表露出了几分私人的情绪,“那羯部首领几十岁的年纪了,竟敢肖想我大越的皇女,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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