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可恨的是,这两份小报上,都登了几篇骂他、骂《宇宙报》的文章。
也不知道这报纸是哪一起无知小民办的,骂起人来更加刁滑尖刻,可比《世界报》要放肆多了。
因为这两份报纸,《宇宙报》短暂地火了一下,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然而这于销量却并没有任何用处,因为在《市井报》上,就已经写明了《宇宙报》卖五十文一份,呼吁大家千万不要花这个冤枉钱,反正具体的内容,他们骂的时候都会引用,无需再看原文。
不过最后,引起百姓广泛的关注和议论的,还是《大众报》上的一篇文章。
难得这篇文章并没有骂人,而是在讲道理。
作者先是剖析了《宇宙报》上的各种内容,提炼出重点:男耕女织各安其分,是因为男女天生体力不同,一个更适合耕作,一个更适合纺织,一个主外,一个主内,并无高下之分,只是分工不同。
盛赞了这个理论之后,作者话锋忽然一转,认为男女既然只在体力上有所不同,那智力上应该是一样的。智力上不需要分工,所以男女都应该有读书的机会,也都应该有做官的机会。
这个结论完全是从《宇宙报》的文章上推导出来的,所以在文章的最后,作者诚恳地请求大家不要再骂《宇宙报》了,他分明是在为皇后陛下任用女官之事寻根溯源,找到了理论依据,大家应该感激他才对。
同时,作者也呼吁天下女性,既然体力比不上男性,就不要在体力活上与对方竞争了。就让男性去做他们更擅长体力活,女性可以更多地承担智力方面的工作,以减轻对方的负担。
相信这种新型的“男主力,女主智”的模式,一定能够为每个小家庭带来不一样的气象。
这是一篇乍一看很有道理,细细看更有道理的文章,很多百姓一开始因为它没骂人,所以不甚欣赏,后来经过说书先生深入浅出地解释,完全听懂之后,便对此津津乐道了。
特别是女性读者和听众们,纷纷成了这篇文章的忠实拥趸,连骂家里不成器的丈夫和儿子,都有新鲜的词儿了。
至于那些读书人,因为这篇文章相对温和,没有什么攻击性,所以明明写的内容是他们很难接受和认同的,但对这篇文章,却都颇为推崇。认为文章就应该像这么写,处处让人拍案叫绝。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影响,那就是自从这两份小报发售之后,也算是打开了众人的思路。他们意识到,除了看报纸、给报纸投稿之外,自己也可以办一份报纸,来阐述自己的各种想法和理念。
于是,一股办报热在烨京城兴起了。
一夜之间,市面上就多出了四五份草报——这些报纸一看就是私人印的,质量十分堪忧,连文字大小都有不同,纸张上还残留着墨痕,甚至还有破损之处,跟他们比起来,《世界报》都算是做工精良了,因而虽然他们自己取了名目,但是百姓们很快就开发出了这些报纸的新用途:当草纸,于是也只称呼他们为草报。
这些草报内容五花八门,还总能吸引住一批读者的视线。在他们出现之后,《宇宙报》就更无人在意了。
张本中现在面临一个十分严峻的问题:要不要改用白话和标点?
不用的话,他的报纸根本没人看。可是用了这些新东西,自己岂不从开头就输了?
他最终还是选择了妥协,毕竟办报纸的初衷是为了掌握话语权,如果连看的人都没有,那遑论其他?
遗憾的是,这个时候醒悟,已经有些迟了。
如果最初的时候他就能下定决心,在《世界报》已经培养起了读者,而其他跟风的报纸又没有出现的时候,说不定《宇宙报》真的能占据一片阵地。可是现在,市面上的报纸已经太多了,改版之后的《宇宙报》夹在其中,毫不起眼。
……
皇宫,御花园,水榭。
皇帝很不高兴地瞪着贺星回,把手里的几份报纸抖得“哗哗”直响,“这么有意思的事,阿姊怎么不告诉我一声?我还是在营中看到了旁人捎带进去的草包,才知道京城有这么热闹!”
一进城,他就买了七八份报纸,一边迫不及待地看,一边又忍不住生气。
他这个最爱看热闹的人,居然错过了这么多。
而本来是不应该错过的,毕竟这一切都是从秘书省开始的,也一定都在贺星回的掌控之中。而她居然什么都没有告诉他!
贺星回忍不住扶了一下额头,头痛地按着太阳穴。皇帝平时是很贴心的,可是生起气来,不肯讲道理的时候,也是非常的难搞。好在贺星回对此也算是有经验了。
第一步是爽快认错,“是我错了,下次一定。”
第二步是转移话题,贺星回看向他身后,“袁嘉这是怎么回事?怎么晒得跟黑炭似的,身上还穿着铠甲,你带她去军营了?”
皇帝闻言,果然立刻就忘了生气,甚至心虚地后退了一步,“咳……这不是她吵着要去,我想阿姊你为国事劳碌,不必用这种小事打扰你,就没有提。”
贺星回一听他的语气,就知道这话三分真七分假。
事实上也是这样。袁嘉是在去年羯部求亲之后不久跑到大营去的,事先谁都没说,皇帝自己也是到了大营那边,才发现女儿跟过来了。本来是要立刻把人遣送回来,可是袁嘉抱着他的一条腿,哭得肝肠寸断,说自己差点儿就要去羯部和亲,心里害怕,她想当大将军,将来打到羯部去,这样就不用和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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