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并不打算对这件事秘而不宣,但眼下也确实还不是定下继承人的时机。
所以朝臣们的这点小心机,是真的让贺星回生气了。
她生气都不是他们惦记着立储的事,而是他们选择的这个时机,以及这背后所代表的一种隐秘的态度——他们在防备她。
表面看起来,他们的态度是一视同仁的,提了皇子,也没有忽视皇女。可是嫁出去的女儿,就要冠上别人家的姓,成为“外人”,自然而然地被排除在继承人的选项之外。
但是,他们提这些的理由也是很充足的。皇帝这个年纪,忽然生了病,当然很愿意看到几桩喜事,也冲一冲病气。而即便不考虑这些,年长的皇子皇女们,也确实到了该考虑婚事的年纪。
生完了气,事情还是要处理的,贺星回把袁嘉叫来,将这些奏折给她看,“你怎么想?”
“他们说得很有道理。”袁嘉沉思片刻,答道。
皇家的孩子,婚事都定得晚。可是她今年已经二十三了,没人提也就罢了,一旦提起,无论如何不可能再拖。
“不是问你这个。”贺星回揉了揉眉心,“婚事,你自己心里有想法吗?”
袁嘉有些诧异地抬头看了她一眼,似乎很吃惊她会问出这种问题,但是转念又觉得,这确实是她的行事。她抿了抿唇,虽然已经历练多年,在正事上也养成了雷厉风行的个性,可提到这种事,尤其还是在贺星回面前,还是不由得露出了几分小女儿的矜持来。
贺星回心下一动,脸上露出淡淡的笑意,“看来是有想法了。”
袁嘉轻声道,“女官们都知道,阿喜姊姊和贺大人的婚事,是他们两人自己情投意合,才定下来的。人人都羡慕这份良缘,除了家里会给定亲事的,剩下的不免都会有些想法。”
阿喜让她们意识到,在婚姻之中,她们好像已经有了选择权。既然如此,又有几个愿意盲婚哑嫁的?不夸张地说,朝中的青年俊彦们,几乎都被她们暗地里考察过了。
她们在考察青年俊彦,青年俊彦也在考察她们,双方一拍即合,倒也成就了好几桩美满的姻缘。
所以在女官之中,自己择婚已经悄无声息地成为了时尚。
袁嘉当然也不能例外。
只不过她很清楚,自己的婚事比任何人都特殊,不可能像其他人那样简单。贺星回说得明明白白,她处在这个位置上,就代表着一种可能。可一旦她出嫁,就会彻底泯灭这种可能。
她还有妹妹,可是袁嘉知道,那是不一样的。
她能站在这个特殊的位置上,是因为她是皇长女。“有嫡立嫡,无嫡立长”,母后没有孩子,她就是那个“长”。一旦她让出这个位置,皇朝承续的事,就跟皇女没有任何关系了——她下面还有两个弟弟。
所以袁嘉也会想,自己该怎么做。
一辈子不结婚?陆裳阿姊确实是这么打算的,大家也很佩服并支持她。可还是那句话,袁嘉的身份不一样,她的婚事并不仅仅是自己的事,更是给朝臣的交代,给妹妹们的表率,给天下人的一种可能。
也许是因为母后只提了这一个要求,只要求她做这一件事,袁嘉一心一意只考虑这一点,还真有了一些想法。不过她始终没有完全想好,更没想到要怎么跟贺星回交流这些想法,一拖再拖,就拖到了今天。
现在是贺星回主动来问她了。
袁嘉虽然忐忑,但又觉得这不失为一个好机会。她不知道自己的想法是否过分狂妄、过分荒唐,可是母后一定可以做出最恰当的评判。这样一想,就连肩上的压力也少了几分,她看着贺星回,没有回避的意思,把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
……
卧床休养几天之后,皇帝的腿已经消了肿,虽然动起来还是会隐隐作痛,但已经可以下床走动了。
直到他彻底康复,那些提及皇子皇女婚事的奏折,也依旧被贺星回留中,没有任何回应。这个反应,让朝臣们都不由得谨慎了一些,跟风上书的人也越来越少了。
但这一天,小朝会上商量完了政事,贺星回却忽然将这些奏折抛了出来,将这件事放到了议题之内。
这出乎意料的一招,让重臣们又是忍不住心头一跳。
他们现在都已经习惯了,每当贺星回做出这种出乎预料的举动,那就说明某一件事她已经考虑清楚,准备采取行动了。可是这行动是好是坏,又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他们却根本无法预料,只能心头惴惴。
果然,等他们看完了奏折,贺星回也开了口,“诸卿,朕有一个想法。”
这熟悉的开场白,让大部分人忍不住屏住了呼吸。
“也是这些奏折给朕提醒,否则一时半会儿还想不到这里。”贺星回笑着说,“我听说,这几年来,民间的结婚年龄越来越晚了?”
“是。”户部尚书朱明连忙起身,报了一串的数据,“早些年,十三到十五岁的女性,很多都已经成家了。这两年,这个年纪被推迟到了十七岁左右。”
显然,这也是户部非常关心的数据。
“那倒是与朕想的差不多,如此正好。”贺星回道,“朕刚才说的想法,便是将结婚年龄写入法律条款之中,男女都需年满十八,才可成婚。诸卿以为如何?”
“这……”礼部尚书陈昌连忙道,“是否太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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