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停顿并不是犹豫,而是不解。
他只是觉得,“唯一的希望”这几个字,听起来为什么有种沉重的窒闷感。
华子尘七岁的人生片段就此结束。
紧接着,便是他九岁时的人生片段。
九岁时的华子尘,每天都待在教室里面,安静地看书,或者是写作业。
他以为这样的日子会一直持续下去,直到这天,班上新转来了一位同学,并且成为了他的同桌。
那同桌名叫郑欣铭,是个顽皮好动的小男孩。他手和腿上每天都有不同的擦伤和淤青,全都是跑步踢足球时碰伤的。他的世界,充满了阳光和汗水。
看着那些伤痕,华子尘其实很羡慕。因为他的妈妈贺渝雅从来不让他进行剧烈的运动,她害怕他出现危险,害怕失去生命里唯一的光。
但这天放学时,郑欣铭叫住了华子尘:“一起出去玩吧,我带着你,很好玩的。”
平时,贺渝雅都要求华子尘放学就马上回家,不可以在外面逗留。华子尘知道自己应该拒绝郑欣铭,可是他没有。
因为他从郑欣铭身上闻到了一种自由的气息,那是他最向往的东西,所以他点头答应了。
那天,郑欣铭带着华子尘去附近公园里,他们玩沙坑,跑步,翻越了围墙。
在翻墙的时候,华子尘不小心摔倒,膝盖有了擦伤,可他一点都不觉得疼。因为他喜欢翻越围墙时,感受到的那股快乐的风。
华子尘不愿意撒谎,所以在回家之后,他便把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给了贺渝雅,他不希望母亲担心。
最后,他祈求般地问道:“妈,以后放学,我可以跟同学玩一会吗?我不会耽误学习的,也一定保证不会受伤了。”
贺渝雅垂首帮他擦拭着伤口,她的面庞落在阴影里,看不清神色。过了好一阵,她才抬起头来,微笑道:“等你伤好了再说吧。”
可是华子尘没有等到那时,因为隔天,郑欣铭便开始刻意地避开了他。
终于,在华子尘的追问下,郑欣铭道出了事情的真相。
贺渝雅去找了郑欣铭的父母,她希望郑欣铭以后不要再靠近华子尘,不要再带坏华子尘,让他落入危险。否则的话,她会让律师出面控告郑欣铭的父母。
郑欣铭的父母立即让老师调换了座位,并且耳提面命,让郑欣铭不可以再接近华子尘。
就这样,华子尘失去了他唯一的朋友。
看到这里,云佳时忽然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她调整了一下呼吸,再接再厉,开启了华子尘的第三个人生片段。
那是他18岁时发生的事。
高考结束后,华子尘考取了自己理想中的分数,他终于松了口气,他所填报的志愿全都是外地学校。
他想,至少这四年当中,他可以和同学居住在宿舍里,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可是最终,华子尘却得知,自己的高考志愿早已被贺渝雅篡改。篡改后的志愿,全都是本地的大学。
然后,华子尘被A大录取。
华子尘撕毁了那封录取通知书,人生第一次,他对贺渝雅发了火:“妈,我就不能有自己的选择吗?”
但贺渝雅并没有跟他争吵,她只是握住了他的手,轻声道:“子尘,你爸爸走了,妹妹也走了,你是妈妈唯一的希望。如果你不在我身边的话,那我的生活,就没有意义了。”
华子尘看着镜子中的自己,他端方清雅的面庞上,覆盖上了一种暗淡的颜色。
他的希望,再次破灭了。
华子尘的这三个人生片段就此结束,而剩下的人生片段,需要云佳时重新刷起熟悉值才能观看。
查看完之后,云佳时心情有些沉重。她似乎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华子尘眼里,经常会有一种悲伤的神色。
因为他,从来都是不快乐的。
果然,世界上真正幸福的小孩太少了。
云佳时正在感叹着,突然听见身后传来了轻微的响动,她不经意地转头,顿时吓到五官离家出走。
因为她看见,本来应该趴在自己对面桌子上的白冬悠,不知何时清醒过来,正站在自己身后,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包厢内,灯光幽暗,他的眼眸隐在阴影里,深邃黝黑,而他的轮廓,冷冽凌厉。云佳时看不清他的神色,只闻到了冷杉的香气。
日式包厢内,他们都是脱鞋跪坐着的。
云佳时被白冬悠这么一吓,只得继续跪坐着,左手拉着苏安的手臂,右手拉着华子尘的手臂,背脊抵着桌子,呈现出了猫咪防御姿势,警惕地望着白冬悠。
云佳时脑海里,乱成了一锅粥,无数的念头,咕噜咕噜地开始冒泡泡。
这白冬悠到底是什么时候清醒的?他看自己保持着这样诡异的姿势多久了?他有没有开始怀疑什么?还有,他居然没有醉,那是不是说明,他根本就不是苏安的亲爹呢?……
就在那些念头不断冒泡的过程当中,白冬悠忽然在云佳时面前蹲了下来。这么一蹲,两人保持了平视。此时,云佳时才看清了白冬悠的眼眸。
他的眼里,仍旧有着醉意,明亮深邃,如万里星河。
现在的他,就像是一只小狗勾。
一只喝醉了酒的小狗勾。
云佳时明白了,白冬悠还是喝醉了,不过却是喝醉到发酒疯的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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