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的来说,这是一个还算不错的年代,特殊时期刚过去,一切都在转变中。
没有经济压力、不为了将来有个好工作而发愁的话,她在专业选择上就可以放开了选,挑自己喜欢的专业。就这个问题和宗齐光讨论了好几次,不过因为他不知道她身怀“巨款”,所以考虑的都很实际。
他认为她应该选理工科,她除了英语底子差一点,其他科目差距不大,文科理科都行。现在为什么大学生这么金贵,不论城乡孩子都想考个大学,是因为考上大学就等于有了工作,国家包分配,特别农村户口的孩子,考上大学就等于“鲤鱼跃龙门”,一下子就成了有粮本的城里人啦!
她现在已经有了编制,等于至少有个地质局国家正式工的保底;再考上大学,实际要是学文科,比如汉语言文学、历史、地理之类,回地质局也算是专业对口;倒是选了理工科可能将来会离开地质局。
“你将来还想回地质局吗?”宗齐光问。
“说不好,我不喜欢野外工作,勘探是挺有趣的,但太累了。再说地质局的工作也不是都往野外跑。要是学汉语言文学,回来可以进办公室当个文秘,他们都说这个工作很适合女孩子。”
宗齐光不置可否,“学医也不错,医学是理科。”
这时候医生的职业危险远远没有30年后那么高,并且医学院的录取线很高,可不是那么好考的。学制又长,五年制本科,毕业后还得实习两、三年,不行,太累了。
她又否决了。
“机械工程?海洋工程?材料工程?航空航天工程?”
嗯?有点心动了。
“生物化学?天体物理?应用数学?”
摇头。这几个专业都是纯理论,生物化学算是比较实用的,但跟欧美还远远不能比。
“经济管理?行政管理?法律?土木工程?工程力学?”
“都不好。理科是理论和实用一半一半,工科基本上都是要考工程师对吧?”
“对,有行业内的考试,要发论文、评职称的。”
“太麻烦了。”她皱眉。
“你喜欢什么?”
“看书,玩,躺平。”
他不懂,“躺平?什么意思啊?”
“就是什么都不干,天天吃了睡、睡了吃。”
他拿不定她是不是在开玩笑,颇有些困惑的看着她。
她这才觉得对一个根本不懂二十一世纪网络流行语的人来说,真没法理解这个词及其意思。她笑了一下,“哎呀我随便说说的。对了,你还没说想报什么专业呢。”
“我?”他轻笑,“我随便考什么专业都行。”
“你父母什么意思?”
“他们……他们也不能为我做主啊。”
嗯?怎么这会儿他又不是妈宝男了?
她故意问:“你母亲什么意思?”
“她?她希望我能待在局里。”
嗯?啥意思?
“局里”这个词可不是一般人能说的,要在地质局或地质部待很久才有资格说“局里”。
她还没开口问什么,他又急忙说:“我是男人,我随便选什么专业都好找工作,你别担心我。”
嗯?这人怎么理解的?她只不过随口一问,并不是担心他的职业前景。他说的没错,大学毕业国家是包分配,但男生一直比女生更好找工作、能得到更好的工作、更高的工资;还因为大学入学性别比例男生远高于女生,女大学生很少,也导致了很多单位不要女生——既然有更多、更耐操的男生可以选择,为什么要招女生呢?
女生的就业岗位也多限制在文科,师范类学院和艺术类学院的女生数量高于男生,但远没有理工科院校的男女生比例那么悬殊。
分数稍低的高中专,技术型专业的男生录取率远远高于女生,女生在师范类和服务型专业扎堆,特别是幼儿师范和护校,几乎清一色女生。
这还是因为九年制义务教育的弊端。
“如果国家只规定九年制义务教育,那么很多女孩顶多读到初中毕业就不会再念下去。家里要是有哥哥弟弟,哪怕她们学习成绩不错也很难继续升学。你之前不是下到村里去过吗?”
宗齐光叹气,“是啊,我没当过老师,但我见过不少失学儿童,可想而知,女孩居多。学校也想让那些孩子上学,老师把不来上课的孩子名单报到学校,学校就得挨家挨户的去找孩子,问家长为什么不让孩子来上学。”
“太穷了,孩子也太多了。”
他沉重的点头,“我真没想到到了二十世纪七十年代了,还有这么穷的人家!只有男人能有一套出门的衣服,女人穿着补丁打补丁的衣服,一到冬天连棉衣棉裤都没有,只能窝在床上。床是什么床呢?你这辈子都没见过!就是几块破木板搭起来的架子,床上盖的别说什么新棉花了,你都看不出来那些破絮居然是棉花!”
姜明光惊呆了:“什么?什么!”
他重重点头,“是啊,你没见过的话,压根想不到!你觉得小岚村穷,是吧?可你姑姑姑父还能买得起自行车,就不能算真的‘穷’了。再不济,你父亲还能接济一点,不至于穷得没衣服穿。”
姜明光半天没吭声。
“你肯定会想,那样的家庭怎么能养活得起孩子?可偏偏他们还一个接一个的生孩子。至于能有几个孩子活下来,他们根本不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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