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离我远点吧。
我想。
你还要过河呢。
可是钟林云没有远去,他前进一步,与我愈发的近了。
他低头看着我,用问句回答了我的问句。
“我可以亲你吗?”
他的语调和往常一样平静,像是在问,
你今天出门吗?
晚饭吃什么?
出去走走吗?
可他的决策却远比平日专断。
没有等我的回答,钟林云抬手捧住我的脸,低头亲了下去。
第24章
钟林云的吻是莽撞又平和的,或许那并不能算是一个吻,只能算是嘴唇与嘴唇的触碰。
但即使这样,这次的触碰显然也太长了一些。
我呆愣的站在原地不动,钟林云也没有结束的打算。
卖鱼粮的老大爷吹着口哨从亭子前路过,抬眼就瞥见我们这伤风败俗的一对,口哨转两个音,折返走远了。
当口哨声完全消失在耳畔时,钟林云松开了我。
“回去吗?”他看着一脸茫然的我,笑了下。
“嗯。”
我迷迷糊糊的答应,迷迷糊糊的坐上自行车后座,迷迷糊糊抱上钟林云的腰。
自行车吱呀前行好一会儿,我的耳朵在风中渐渐涨红。
我忽然意识到我刚刚第一次经历了被喜欢的人告白这件大事,也完成了一次两情相悦的亲吻。
我抓紧钟林云的衣服下摆,不真实的感觉仍未散去。
“你为什么会喜欢我啊?”
问出这个问题后,我马上就后悔了。
别人收到喜欢的人的告白后,都是兴高采烈的答应。
唯独我像个固执又胡闹的出题老师,尽出一些超纲的题目。
而钟林云则像个无可奈何的考生,必须使出全身力气,才能先说服我接受“他喜欢我”的事实,又得去证明“他为什么喜欢我”的原因。
我想为什么喜欢人是个很难回答的问题,因为我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喜欢钟林云。
肤浅来说我可能是看上了他的脸,再进一步也有可能是身材。
但无论我的理由有多么的贫瘠,喜欢钟林云的事实都已经成立。
我喜欢他,连带他额角的伤疤,起球的衬衫都喜欢。
我或许只能用结果反推过程,但现在却任性的要求钟林云给出标准答案详细且多样的想法。
钟林云没有直接回答我的问题,他骑车的速度慢下来,晨跑的大叔从他身边超出去,手中狗绳拴着的博美回头朝缓慢前进的人类挑衅吠两句。
钟林云却还是不紧不慢。
他的骑车技术很高超。都说慢骑最需要技巧,他却行驶的平稳,还能一心二用和我对话。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他说。
于是在回城的路上,我听到了三年前,我和他雨中分别的另一个版本。
钟林云告诉我,那头他是逃出来的。
中考将近,讨债的人却三番两次上门,钟林云的父亲把门反锁,底下插木块,任外面人无尽谩骂,仍不紧不慢的吞云吐雾。
钟林云每天从学校回来,借邻居家的阳台爬进自己家里,在失火般看不清事物的二手烟里学习。
他离家出走那天,在放学的路上遇见了拿着棍棒的讨债帮伙。
他在楼下小卖部躲了小半个小时,等到那群人骂骂咧咧的走了后才起身上楼。
家门口堆积的啤酒瓶碎片,门上被泼了红油漆,“还钱”两个大字触目惊心。
钟林云敲响邻居家的们,邻居面露难色,说自己也有难处,怕被连累,以后可能不能给他开门了。
看着邻居为难愧疚的表情,钟林云勉强笑笑,说最后一回了。
他从阳台翻回家里,把所有的学习资料、积蓄和证件都收入包中,想了想,没拿手机。
他不想收到无穷无尽的骚扰和谩骂。
父亲看着他背着包往阳台走,随口问一句去哪。
“学校晚自习。”钟林云说。
他翻过阳台,从邻居家的房子里走了出去。
再没回来。
“我出去是很迷茫的,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自己是否该继续读高中,还是应该找份工作浑浑噩噩混过一生。”
钟林云的话语从前方传来。
“但是我知道自己一定要来见你,至少一面。”
我有些恍惚,又有些顿悟。
原来那些难熬的日子,不仅我一人把短暂的光明当成了精神支柱。
“你是怎么找到我的?”我问他。
“我一直都有打听你的消息。”钟林云说。
“为什么。”我傻乎乎的问。
前方传来很轻的一声笑。
于是我便知道,我问了一个答案显著的蠢问题。
钟林云坐上地铁,穿越大半个城市,又换成巴士,来到了我的旁边。
我不知道他如何得知那天我会在舞室训练,或许他在我看不见的地方真的做了很多事情。
这些大概都是以往他觉得我不需要知道的事,如今却都被拿出来,当作“喜欢”的证明。
他在舞室门口看到了我,和一堆十三四岁的少女一起。
年轻的女孩如同活泼的喜鹊,我则像混入其中的乌鸦。
纵使一身漆黑,也被他人带出些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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