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啊,我一直在家学习,你怎么能怀疑我?”
“学会反问我了?”池万里把刀拔出来。
“我只是稍稍抒发一下内心的想法,要坦诚交流嘛。”我踮起脚,给他捏肩膀。
年夜饭只有饺子,我吃完靠在他身上不想动,没有洗碗机,全靠手洗。
“不想洗碗……
“不洗了,明天的。”
我眨眼看他,以为他会说“我来洗”。
“又撒娇?”他捏我肚子,吃饱了有点圆。
“我没有!”
“起来吧,到点了。”
西林的春节跟我想的不同,我以为大家会窝在家里,看电视吃年夜饭,没想到万人空巷,全城的人都挤到江边。
“这是做什么?”我好奇地跟在池万里后面。
“驱傩。”
在拥挤的人群里,我紧紧挽住他的胳膊。充满乡土风气的唢呐压住喧闹,壮观的驱傩队如摩西分海,排成长龙。他们戴着夸张甚至诡异的面具,一摇一摆地跳舞,有点像喝大了。一位舞者浑身挂满面具,我一时分不清他的脸藏在哪张后面,或许是我的眼神太直接,他猛得转身冲向我,一时间面具上的眼睛像活了一般。
身旁的小孩发出尖叫,大人们哈哈大笑。
池万里安抚地摸摸我的头:“这是百面鬼,传说没有自己的脸,收集人的脸做面具。”
百面鬼摇头晃脑地后退,在对面的人群中,我好像看到了爷爷的脸一闪而过,再细看时,只是一对老夫妻。
队伍后面是十几人推着的灯车,纸糊的天宫美轮美奂,精致到连屋檐的铃铛都挂上,后面还有各种宝船、葫芦、云彩……
“当地人希冀旧鬼乘船离开人世间。”他一边指一边给我讲解。
我突然好想茶杯,他的话,一定会趴在池万里脑袋上看热闹。
人群簇拥着驱傩队到了宽阔的河边,他们将灯火辉煌的“仙界”推入河流,在旧年的最后,一把火点燃,黑暗的江水如同岩浆一般鲜红,火苗舔舐,无数明灭的灰烬盘旋四散。
旧年与新年交界时,绚烂的烟火升起,盖过震耳欲聋的鼓声,人群换货雀跃,江春送旧年!
我大声朝他道:“新年快乐!”
池万里低头,我们交换了一个深吻。
火烧了很久,除了江上的,江边也有很多当地人烧自做的天宫、宝船。我看到对门一家,难得四口都出来了,除了小男孩,好像还有他的哥哥,怪瘦的,像豆芽菜,孤零零蹲在水边。
池万里走到一堆余烬前,从兜里掏出一包烟,一支扔进火里,一支点燃夹在手上。
“没钱,先敬一支烟吧。保佑吴江子平安顺遂,无灾无难。”
他对着宽阔的江面,辉煌的梦已付之一炬,人群如潮水渐渐退去,零星的火苗沉入水底,沉默地抽完一支烟。
我突然明白,他在龙山寺为谁磕的长头。
是我。
“怎么了?”
我紧紧搂住他的后背。
他磕头的时候,是不是也念叨着保佑吴江子平安顺遂?为什么不把这件事告诉我?
是了,当时的池万里还是前途无量的贵公子,他有他的康庄大道,是我把他从坦途上拉下来,寄居在柴米油盐间,为一两毛钱早出晚归。他本应该是我侍奉的神明,明堂高坐,不沾风雪,是我将他拖入泥泞的人间。
“哥……后悔吗?”
“又瞎想什么,回家了。”
出门前空调忘记关,回家后还暖烘烘的,我们在沙发上做了一次,我坐在他身上,空调直吹着背,暖烘烘。
池万里拉着我脖子上的珠子:“佛土呢?”
我心突突:“……不在柜子上吗?你找找呗……我先去洗个澡。”
“去吧。”
我装做好累的样子,慢吞吞去了洗手间,一关门,火速打开柜子掏出黑塑料袋,撕了几张纸清理了一下,赶紧换上衣服。
悄悄把门推开一道缝,池万里光着膀子,对着柜子上那个塑料瓶沉思,然后开始满屋溜达——在找合手的工具打我!
咯吱一声,门开了。
池万里边抽出直尺边转身:“你是不是两天不打就皮痒痒——”
我扶着头上的猫耳朵:“主人——永远爱妲己——”
糟糕,好像说反了台词。
他把手放在嘴边,上下打量着我。
我敢肯定他此刻在想是先揍我一顿还是先办正事,我当然要再接再厉!
光脚走过去:“请问先生要喝点什么呢?”
池万里不为所动,突然抱臂笑起来,这个动作使得他胸肌看起来大了一圈。
男人,你能不能行?!
“宝贝,你裙子穿反了。”
我低头,围裙怎么在后面?!
“就这样吧。”他温柔地抱住我。
新年的第一天清晨,我做了一个梦,醒来枕头上有哭过的痕迹,天还没亮,但泛着青蓝。
池万里睡意朦胧的问我怎么了。
我躺回去,拱到他怀里。
“小猪。”
“我梦到茶杯了。”
“嗯。”
“茶杯问我,还要睡多久才能叫醒他。”
“你怎么说。”
“梦里的我说睡到春天来临,冬眠的小动物醒来,就去叫他起床看春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