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闻笛听到陆茗的叹息,满是惋惜之意:“你若执意往前走,就必须与小雪分道扬镳。”
肩上的力道一松,薛闻笛回过神,陆茗已经再次走向了山路尽头。
“分道扬镳。”
薛闻笛重复着这四个字,蓦然生出许多迷茫。
是了,小雪是临渊掌剑,将来注定要成为临渊掌门。他这一生必定要坦荡磊落,不可沾染非议。有时候,流言蜚语也是能压垮一个人的。
薛闻笛抬手,望着自己古朴雅致的佩剑:“横雁,你说呢?我要继续往前走吗?”
横雁无声,前路未卜。
小鱼跌跌撞撞爬出了密室。
月光撞进眼里时,他竟然觉得很疼,眼泪就这么猝不及防地落了下来。
他咬着牙,低声哭泣,边哭边走。手腕上的锁异常沉重,好像压在他心上,扼住了他的呼吸。他恍惚中觉得,脚下这条路从来不曾通往自由与安全,而是通往断头台,通往黄泉,通往无边地狱。
临渊掌门说他是个杀不死的怪物,要他去锁春谷,可他能活着走到那地方吗?那老谷主是不是也会打着为民除害的旗号杀了他?
若是死亡不可避免,那他也不想死在薛闻笛面前。
他唯一的朋友,可是夸过他是一条好看的小鱼的。
他呜咽着,越走越快,他要尽快离开这里,去哪儿都好,他不能再给薛闻笛惹麻烦了。
小鱼一口气跑到了清江边,只要渡过这条江,他就彻底与临渊断了关系。
“你手腕上的锁刻着隐踪符,可以藏住你身上的气息。但你的力量太强大,又不知收敛,我不知这个隐踪符能起到多大多久的作用。”掌门的话犹言在耳,小鱼望着月色下波光粼粼的江面,有些呆愣。
“逃吧,用尽全力逃,若是被魔都或是被其他正道盟友抓到,那就是你的命。”
小鱼捂住了耳朵,老人的话语仿佛是个魔咒,令他头痛不已。
夜深了,无人摆渡,他握拳,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没事的,应该可以游过去。”
现在是春夏交接之时,江水并不冷。但小鱼很怕,心脏扑通扑通直跳。他慢慢往江心走去,江水摇晃,月光破碎。他不知怎地,十分想念薛闻笛。等过了江,他也会失去与这个人的联系。
小鱼转过头,望着那座巍峨的山城,巨大的阴影如同一只伏息的野兽,随时都会睁开嗜血的眼睛,露出尖锐的獠牙,将他一口吞没。
小鱼身上魔气暴涨,他想他是愤怒,是不甘的。他明明没有做任何对不起别人的事情,却被无故关了整整五年。可是他答应了母亲,要做个好人,起了杀心,染了鲜血,就对不起母亲了。
也对不起薛闻笛,那些都是他的同道。
手腕上的锁裂开一个口子,魔气溢了出来,小鱼沉到水底,默念着薛闻笛教他的咒语。不知为何,原本不起作用的东西,在此刻竟将身上的气息完全收拢住。
小鱼成功了。
他屏息,往前游了一段。
手腕的锁很重,他游了一段,歇一段。在即将到达彼岸的时候,在他准备上岸的时候,他听到了一个人的呼唤:“小鱼!”
小鱼一惊,没有现身,沉在水底。
一个少年御剑在水面盘旋,最后在他最开始入水的地方停了下来。
小鱼内心升起一种奇异的感觉,那个人,是不是薛闻笛?
他想去看看他,就一眼。
他潜在水底,往薛闻笛那边游。
薛闻笛起先找不到他,后来终于感知到江上有一丝气息,便追了过来,可是现在又忽然不见了。
他会去哪儿呢?
薛闻笛望着天上的明月,又看了看脚下浩荡的江水。夜深了,他能去哪儿呢?
小鱼终于快游到他那个位置的时候,薛闻笛突然从横雁上跳了下来。“哗啦——”水花四溅,江水晃啊晃,小鱼一看面前多出一张人脸,惊到呛了水。“咳咳咳”,他剧烈挣扎起来,薛闻笛也吓了一跳,赶忙游过去,抱住他,将他托出了水面。
“噗——”
小鱼胡乱抹着脸,薛闻笛关切问道:“你没事吧?”
对方摇摇头,艰难睁开眼,看清了这人的面容。
月色下,他那双桃花眼出奇的漂亮,溢满清光,耳侧碎发湿漉漉地贴在颊边,微微喘着气,唇边一滴水珠落下,摇摇欲坠挂在了白皙的下颌。
“见过我的人都说我很俊。”
小鱼脑袋里回响起这句话。
他喃喃着:“你好俊啊。”
薛闻笛见到他手腕上的锁,就知道他找到他了。
他莞尔:“我带你上去。”
薛闻笛召来横雁,抱着人翻身上去,行至岸边,才将他放下。
小鱼还有点恍惚,望着他出了神。薛闻笛难得画了一张除水符,将俩人的衣服弄干。他脱下外袍,给小鱼套上,轻声问道:“有没有哪里受伤?”
对方摇摇头。
“那就好。”薛闻笛笑着,“初次见面,我叫薛闻笛。”
他眼神很亮,跟星星一样,“你可以叫我小楼。”
小鱼愣愣的,他想,这人真俊啊,他会一辈子记住这张笑脸的。
“我叫,孙渔浮,你可以叫我,小鱼。”
薛闻笛微微蹙眉,姓孙?那小鱼的母亲,在临渊地位应该不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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