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鱼翻开自己的掌心,血络殷红,热烘烘一片。力量翻腾,心绪也起伏不宁。
他发着呆,薛闻笛已经将他的头发束好。
“看看,是不是挺好的?”
对方笑着问他,小鱼看了眼镜子里的自己,却只注意到他头上的发带,好像和薛闻笛是一样的。
他一时无话。
薛闻笛拍拍他的肩:“先洗漱,然后我们去吃面。”
“好。”小鱼踌躇着点了点头。
等他们下楼,坐到饭桌上的时候,顾青和孙雪华已经等着了。掌柜的特意在薛闻笛那碗面里多加了一个蛋,另外摆了脆笋、酱肉、豆乳、干丝等等七八个小碟,看着十分丰盛。
薛闻笛从前过生辰都很简单,几乎和平常日子没什么两样,今年是第一次在人在谷外,身边二三好友,心下也是欢喜。他将孙雪华送他的玉珠戴在腕上,笑着说不太习惯,只能戴半天。顾青接了话,脆声说道:“靛青色在我们临渊是祈福用的,像我们辟邪传音铃的绦穗,就是用的靛青。”
薛闻笛来了兴趣:“小雪的剑穗也是靛青色。”
“小雪师兄是掌剑,所以才佩靛青的剑穗,这样别处的与他不熟的弟子才会知道这是掌剑师兄。”顾青说着,不免得意,“还有啊,小雪师兄的剑袍两侧绣的是素色鲤鱼,我的绣的是红蕊白梅,这都是有讲究的。我们临渊依着清江,鲤鱼在我们那儿也是福气的象征呢。”
小鱼闻言,拿着筷子的手微微一滞。
他想阿娘了。
就在这一瞬间,好像就在顾青说完最后一句话的那一刻,思念就像决堤的河水,冲垮了他岌岌可危的名为坚韧的高墙。
薛闻笛握住了他另一只手,没有说话。
顾青见状,连忙说道:“小鱼,你阿娘一定希望你幸福,你别太难过了。”
小鱼摇了摇头:“我没事。”
今天小楼生辰,他可不能哭啊。
他紧紧握住薛闻笛的手,过了一会儿,等眼中水汽退去,眼眶不再发红,他才松了手。
孙雪华忽然开口道:“比之前有进步,值得表扬。”
顾青一愣,才听明白他指的是什么,顿时哭笑不得:“师兄!你吃你的!”
孙雪华还是一脸冷淡,薛闻笛忍俊不禁,附耳和小鱼说悄悄话:“我知道你为什么怕他了,换我我也怕他。”
“他,他挺好的。”
小鱼这会儿倒是结结巴巴为他这个便宜舅舅辩解起来了,薛闻笛低低地笑,忽地蹙眉:“有人在外边看我们。”
孙雪华也注意到大堂外有双眼睛,刚握住剑,一个熟悉的身影就从房梁上倒挂下来,乱蓬蓬的头发差点拖到饭桌上。顾青“腾”地一下站起来:“你干嘛!我们吃饭呢!”
“好香啊,我也要吃。”
对方腆着脸问,顾青表示很生气:“你头发都要沾到碗里了,怎么吃呀?”
“好办啊!”
施故干净利落地翻身落下,稳稳当当坐在了小鱼身边,对方一惊,往薛闻笛那边缩了缩。
“咦,居然长这么大了?”施故有点惊奇,伸手掐住他的脸,“上次见你还是原身,我以为没个一年半载你恢复不了呢!”
他下手没轻没重,小鱼被掐得生疼,一个没忍住,抬手打了他手背一下。
施故立马撤了手,哎呦呦直叫:“你力气怎么这么大?”
“你力气才大,都给他掐紫了!”薛闻笛见到小鱼瓷白的脸上赫然两个青紫的指印,气不打一处来,声调都比往常高了很多。他揽着人,心疼坏了:“疼不疼啊?”
小鱼摇摇头。
施故咋舌:“两个月不见,脾气见长啊!”
薛闻笛压着火:“向他道歉。”
“为什么?他也打了我,也没向我道歉。”
“是你先动的手。”
“我这是表达对他的喜爱,懂不懂?”
施故不以为意,薛闻笛拧着眉毛:“我不懂,我不允许!”
施故微瞪着眼,紧接着哈哈大笑。孙雪华问他:“前辈此次前来,所为何事?”
“没事我就不能来?”施故眼睛瞟着这一桌子菜,“我好歹帮你们善后了,都不请我一顿?”
孙雪华沉声道:“请您吃饭是应该的,但今天是小楼生辰,劳烦前辈收敛些,别惹他生气。”
“那我要是惹了怎么办?”
“啪”,孙雪华将和光扣在了桌子上。
“啧,”施故望着他,连连摇头,笑道,“好汉不吃眼前亏,我认错,各位小友分我半个桌子,怎么样?”
“好说。”孙雪华收了剑,去请掌柜的多上一碗面。
余下几人也没有异议,薛闻笛让小鱼坐到自己另一边,将他和这位不速之客隔开,施故看了他一眼,但笑不语。
顾青不大喜欢施故,觉得这人油腔滑调,很不靠谱。但是从那天,他们一起吃了小楼的长寿面开始,施故就像一块狗皮膏药似的一直跟在他们后边,时不时消失,又突然间出现。有时间是在白天的桥边,有时候是在夜晚的泊船,有时候,是在他们动身的黎明,施故一身酒气,烂醉如泥地倒在他们搭乘的马车车顶上。
顾青悄悄和孙雪华说:“师兄,这人怎么总是跟着我们啊?”
“不知,但是他跟着我们以后,周围监视我们的视线就少了很多。”孙雪华能察觉到这些变化,薛闻笛亦能,所以他没有反对施故跟着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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