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青听得浑身不舒服:“我怎么听着感觉,你笑里藏刀的?你到底是盼着我们好,还是指着我们不好啊?”
“哎,天机不可泄露!”施故笑着,抄起他的酒坛子,翻上了亭子顶上,四仰八叉地躺着。顾青冲着上边做了个鬼脸,不想,对方又半个身子挂出来,问道:“今晚吃什么?”
“打两只山鸡,还有烤饼和馒头。”
顾青下意识地回了他,说完就意识到不对,赶忙改口道,“没你的份!”
“我听见了就有我的份!”施故嚷着,也对着小姑娘龇牙咧嘴,顾青气坏了,刚要和他吵,被孙雪华拦下:“阿青,歇歇吧。”
顾青哼了哼,没再和施故计较。
他们一道生了篝火,吃了饭,夜深之时,各自睡去。
今晚很安静。
往常薛闻笛会在睡前练练笛子,但今天没有。他抱着横雁,长腿一伸,靠着红柱就休息了。小鱼出神地望着他,今夜没有月亮,星子漫天,篝火燃烧着,染了一片橘色在他的衣襟上。头微微侧着,半边脸隐在星光下,露着小半麦色的皮肤,火光映照下,仿佛还能感受到脉搏清晰的跳动。
小鱼慢慢伸出手,指尖刚碰到那温热的律动着的血脉,倏地又缩了缩,缓缓往下滑,犹豫着点了点他的肩,最后默默收了回来,藏在了身后。
他喜欢他,但睡着的薛闻笛不知道。
小鱼原本以为这人也喜欢自己,但今天看他们练剑,看他们切磋,看着施故滔滔不绝振振有词,他忽然明白了。
薛闻笛对自己,是怜悯,是同情,不是别的。
他教自己练剑,教自己灵术阵法,只是可怜他弱小,怕他无力自保。
小鱼垂眸,想要变强的渴望在这一刻疯长、膨胀,占据了他一整颗心。
他独自去了长亭外,找到了施故。
醉鬼倒在溪水边,双脚都泡在水里,时不时咂咂嘴,似乎在做美梦。
小鱼扫了眼,发现他的鞋袜整整齐齐摆在岸上。
施故没醉。
小鱼鼓起勇气上前,还没开口,对方就猛地坐起身,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他。小鱼一紧张,后退了半步。
“来者何人?”
施故沉声唬他,小鱼定定心神,道:“前辈,没有喝醉吧?”
“不,我喝醉了!”
话音刚落,施故就又躺平在地,“呼噜呼噜”打起了重重的鼻鼾。
小鱼轻声道:“可是,前辈的鞋子摆放得很整齐,不是喝醉的样子。”
“这你就不懂了吧?”施故闭着眼和他说话,两手在空中瞎摸,“我睡在哪儿?溪边!是这溪水里的田螺姑娘看我一个人孤苦伶仃,特意现身,替我把鞋子放好的。”
小鱼抿着唇:“这溪流这么浅,哪里有田螺姑娘?”
“怎么没有?信不信我变一个出来给你?”施故大笑,两指一并,灵气运转,竟是将溪水凝聚成了一个人形,“瞧瞧,这不就是了吗?”
小鱼瞥了眼:“是挺像的。”
施故闷声轻笑,手一放,水花四溅。他鲤鱼打挺似的坐起来,揉揉头发:“你大半夜不睡觉,乱跑什么呢?万一那小子醒了没见到你,岂不是又要拿我出气?”
“不会的,我偷偷跑出来的,他没有发现。”
施故探头探脑:“是吗?我看未必吧——”
他故意拉长了语调,小鱼惊了一下,转身往后看——身后一个人都没有。
施故见他好玩,笑得更大声了:“逗你的,傻小子。”
小鱼像是松了一口气,对方从溪流里伸出脚,穿上鞋袜,站到了他面前。小鱼还是下意识地后退两步,施故扬着嘴角:“怕我?”
“不是。”小鱼低着头,因为太紧张,整个肩膀都在微微颤抖,“我,晚,晚辈这次来,是想请教您,能,能否教我练剑?”
施故头一歪:“嗯?你说什么?大声点儿,我没听见。”
“请,请您教我练剑。”
“听不见。”
“请您教我练剑。”
“再大声点。”
“请您教我练剑!”
小鱼扬起头,憋红了脸,目光却不再躲闪,眼里也许会有点胆怯,有点赧然,但更多的,则是一种坚定。
施故敛了笑意:“为什么忽然要请我教你练剑?那小子不行啦?”
“不是的,我只是,”小鱼默然片刻,道,“我想更快地成长起来,所以才来请教您。”
施故摸了摸下巴,耐人寻味地说道:“这,我得好好想一想。”
“嗯。”
小鱼很安静地等着。
没想到这一等,就是一个时辰。小鱼怕他不高兴,一直规规矩矩站着,没敢乱动,腰酸腿麻也不好意思吭声。
施故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就是不说话。小鱼心想,他不会站着睡着了吧?就又仰头去看,结果迎上了施故那张笑嘻嘻的脸:“好啊,我答应。不过嘛,我教你练剑,你总得给我磕三个响头才行。”
小鱼点点头:“好。”
言罢,他便撩起衣袍下摆,刚要跪,施故却又拦下他:“男儿膝下有黄金,你就这么轻易地跪我?”
小鱼被他弄糊涂了,低声道:“您教我练剑,也算价值千金,我可以跪。”
施故愣了愣,饶有兴味地问道:“只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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