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长剑收回剑鞘,杨宇铭点了点头:“下一次,你拿着剑与我再打一场。”
玄霄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精神一松,便再忍不住爆发的内伤,伸手一把扶住旁边的柱子,整个人靠在上面一口血呕了出来。
见他如此,杨宇铭不禁愣了一下,有些难以置信地问道:“你……受过伤?”
玄霄摘下狰狞的银质面具,露出其下一张冷峻的面容,用袖子抹去嘴角的残血,没有回答他的话。
“可需要我帮忙?”杨宇铭道。
强压下翻涌的气血,玄霄闭目略略调息了一会儿才睁开眼,冷冷道:“无碍。”说完,他又重新站直了身体,整个人气势冷冽如不化的霜雪,骄傲似这世间没有任何事物能让他轻易言败。
掩下眼底的赞许之色,杨宇铭说道:“皇命在身,恕本官多有得罪。”他又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圣上正在殿内等候阁下,请。”
玄霄亦朝这人抱拳回了一礼,抬头瞧了一眼他所指的方向后,便沿着汉白玉的长阶拾级而上。
大殿内,数千盏长明灯如星海一般随着来人步入时带进的风轻轻摇曳,供在高处的一个个灵牌也似乎于黑暗之中寂寂无言地望着他,唯独殿内正中蒲团上跪着的那人像是并未察觉他来了一样,一动不动地闭着眼。
就这样过了良久,老皇帝忽然开口:“为什么不示弱?”
玄霄只是看着他,一言不发。
老皇帝又问道:“你可知朕让你来此的目的?”
垂下眼,玄霄顿了片刻,方幽幽答道:“因为有一匹狼想让千重阁杀一个人,而这个人想防患于未然,亦想借此警告江湖中人,以立天威。”
老人笑了笑,似是来了兴致:“既然如此,你为何不示弱?其实刚才你明明只要服一服软,就可以免去这场血光之灾,不是吗?”
听见这话,玄霄忽而冷冷地扯了一下嘴角,眼底是淡淡的讽刺。
“如果输了,才是真正的腥风血雨。”
老皇帝望着满目的灵位,别有深意地问道:“看来你已经猜到朕的意思了,那你可愿意?”
“如果圣上问的是愿意与否……”玄霄话音一顿,撩起衣摆跪在了地上:“草民不过一粒微尘,只希望能安守一阁。”
老皇帝嗤笑,不悦道:“朕不会容许你这样的人活在世上,更容不得一群敢说自己能够杀死真龙天子的乌合之众存在,这一点,你可要想明白了再做决定。”
玄霄眼神一暗,开门见山地问道:“圣上想让千重阁成为朝廷的势力?”
“成不成为朝廷的势力,在你不在朕。”老皇帝神色略缓,侧目瞥了他一眼,说道:“朕想让你顶张司如的缺,接任夜丞局镇府之职。”
没想到这人竟然是要他接手夜丞局,玄霄暗暗吃了一惊,面上却不动声色。
老皇帝故意没继续说下去,想看看他的反应,可是等了许久也不见他出声,于是话音一沉,问道:“你不愿意?”
“草民惶恐,不敢担此大任。”玄霄斟酌了一会儿,说道。
惶恐?
闻言,老皇帝笑了笑,继续抛出诱饵:“朕也是爱惜人才的,尤其是你这种聪明知变通,实力又强的人才。朕知道同你说什么忠君爱国全都是无稽之谈,但听闻千重阁一向商誉不错,不知你可愿意和朕做个交易?”
玄霄顺着他的话问道:“什么交易?”
“千重阁是千重阁,夜丞局是夜丞局,朕不会明着让天下人知道你千重阁的阁主做了朝廷的夜丞局的镇府,挡了你们在江湖上的财路。”
话音一转,老皇帝冷声道:“但朕要你为太子所用,不计一切手段保护他,助他平定天下,至于在此期间你要动用哪一个,是夜丞局还是千重阁,朕不加干涉。”
玄霄微微眯了一下眼,又道:“价码。”
“你胆子不小,敢和朕谈价码!”老皇帝冷笑道:“都让你坐了张司如的位子,权倾朝野,你还想要什么?”
玄霄淡淡地看着他,再次不言,竟像是要和眼前这一位比一比谁更沉不住气一样。
两人僵持了约莫一盏茶的时间,还是老皇帝最先松了口:“你先说出来,朕听听。”
“事成之后,还本座自由。”玄霄说道。
他的回答令老皇帝微怔,表情复杂起来:“你们这些江湖人……似乎都特别喜欢自由?”
然而不等玄霄说什么,他又道:“也罢,只要你真能帮助珩儿还这天下海晏河清,等到那一日你便自由了,何去何从你尽可以自己决定。”
玄霄不语,算是默认了他的承诺。
话音落下,是无边的寂静,静得落针可闻。又过了一会儿,老皇帝似是终于下定了什么决心,冲他招了招手:“你过来,到朕面前来。”
闻言,玄霄站起身,走到这人面前再次跪了下来。
将早已备好的一个托盘双手捧着交给玄霄,老皇帝别有深意地看着他:“这是夜丞局镇府的令牌和朕的亲笔御诏。”
玄霄接过托盘,拿起那面金底嵌玉的令牌仔细端详,继而又听这人有些感慨地说道:“三年,还要三年……珩儿这孩子是块好料子,也聪明,只是心性太过善良了。”
虽然妄议太子很可能会招惹这人的反感,但玄霄还是中肯地评价道:“他若即位,确是明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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