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面前这人根本听不懂,继续固执地抠着墙壁上的泥土。
凌月儿见他如此,实在于心不忍,索性把心一横,想要说些狠话让他放弃:“我说……别写了,你就当他真的死了,或是从没遇见过他。”
谁知她话里的字眼就好像是什么机关的按钮,李惜花突然停住了手,转过头来痴痴道:“死……”他茫然呆滞的眼睛里似乎有什么东西闪了一下,接着一口血呕了出来,整个人更是痉挛似的颤抖起来。
“阿玄……”
“阿玄!”
李惜花受了刺激,突然大声地喊了起来,犹如丢了什么重逾性命的东西,一脸惊恐地撑着床想要起身,三番两次用不上力后,又转身死死拽住凌月儿的衣袖拼命地摇:“阿玄!阿玄!”
而凌月儿也就由他拽着,略略偏过头,自责地闭上眼犹豫了片刻,摇头道:“我不能再带你去找他了,你会死的。”
“对不起。”她垂着眼,低低道。
可就在她话音落下的瞬间,面前这人也不知是从哪儿来的力气,竟是一把坐起,突然从床上跌了下去,爬起身便踉踉跄跄朝门外走去,结果才走两步就又跌倒在地,贯穿胸前的伤口顿时挣裂开来,大片大片的血迹很快洇湿衣襟,沾在泥地上,拖出长长一条血痕。
凌月儿被他吓了一跳,慌忙起身想去扶他,可手刚搭在李惜花的肩膀上,便被这人用力地掰开。。他努力的想要挣开凌月儿的“桎梏”,而她因为顾忌这人的伤势,根本不敢用力,结果没几下就被这人挣脱了。
“李公子,你别这样……”
顿时,凌月儿慌了起来,又追上前几步想要继续去拉他,却仍是被这人用力推开,这样来回了两三次,直到李惜花艰难地到了门口,只差一步就能离开这间屋子的时候……
忽然间,他好像听见那个被他甩在身后的人自嘲地笑了一声。
屋外阴云密布的天空仿佛一块布,将一切笼罩在压抑的长夜里,借着微弱的灯火,凌月儿失了神似的看着泥地上的这人,就好像透过眼前的人与事看见了过去的什么一般,怔了很久才回过神来,连连苦笑。
“这也许就是天意吧。”
她放下抬在半空想要去拉这人的手,似是在自言自语:“当初离开千重阁后,谁也没想到我竟会遇见他,爱而不得的感觉……呵。”
“也罢。”
她长叹一声,就像是用尽了所有的力气,颓然道:“我带你去找他。即使他不再爱你,即使他要杀你,但……我明白的,明白你心中的感受,所以就算是死,也成全你死在他的剑下,闭上眼的最后一刻,一定让你看着他。”
☆、263章 燕归
而等他们终于找到玄霄的时候,已经是自那日后又过去了数日,但或许这么说来并不准确,因为凌月儿觉得与其讲是她带着李惜花找到了那人,倒不如说是那人故意被他们找到了。
城郊荒野,遍地草色在靠近官道处越渐稀疏,绵延下了数月的雨早已将这一路变得泥泞不堪,即便此刻的雨比起昨日的倾盆大雨要好上太多,可路上依旧少有行人,而路旁靠过路人维持生计的茶铺自然也就生意惨淡。
然而今日傍晚,本该冷冷清清的茶棚却来了位客人。
那人穿了身黑色油衣,自远处重山暮雨中慢慢走近,脸被压低的斗笠遮了大半,只能得见微微抿着的薄唇,透着一种冷漠。
一旁看茶铺的小二哥见他进来,下意识有些发怵,犹豫了会儿才过去问道:“这位客官想要点什么?我这儿……”
但他话还未说完,这人已冷冷回答:“不必。”
玄霄扫了眼茶铺内简陋的桌椅,也不过去坐,就站在刚好能遮住雨的地方,随手抛了一粒碎银到桌上:“等人。”
小二哥点了下头,不由得又多看了这人几眼,只见这人手中拿着一样物件很是奇特。那东西看上去长约四尺,宽三指左右,感觉像是棍棒一类的兵器,但又好像不是,而待他再定睛细看,才发觉那大约是两把同鞘的剑。
两端银白流云堆聚成的剑柄没入鞘中,越往中间纹饰越是繁复,逐渐变为墨色的金属表面镂雕着浮云与燕的图案,而在花纹镂空之处,微一偏转,其中蛰伏着的利刃便反射出细细碎碎的幽蓝冷光。
那剑的造型着实精巧,吸引得他呆呆地盯着看了许久,等察觉到一道毫无温度的视线停留在自己身上时,他登时回过神来,条件反射地吞了口唾沫,连桌上的银子也顾不得拿就匆忙远远地避走,待跑到角落里后,才发觉自己背上早已是一片冷汗。
站在草檐下的玄霄仿若未觉,面无表情地慢慢收回视线,转头朝远处看去。
外面的雨势似乎又大了一些,没过多久,在愈渐暗沉的天色中,笔直的官道尽头出现了两匹马,而马背上的那人许是担心不能在日落之前赶到落脚点,因此一路行得极快,马蹄过处飞溅起无数泥水。
这几日李惜花的病情时好时坏,恰巧这日他情况还算好,凌月儿便没有摄魂,而这人也十分听话地一直驱马跟在她身后。
不过毕竟赶了许多路,所以初时看到远处的茶棚,她本来是打算先喝口水再走的,并且就在下马时都还没发现有什么不对劲,要不是后来李惜花突然抬头,喊了一句:“阿玄!”她几乎都没认出那个正站在茶棚中避雨的人,竟然就是玄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