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正如这老乞丐所言,玄霄并不是唯一一个为了这桩怪事前来的人,因为传说在这座城的东边散落着许多大大小小的村寨,他们信奉的神明拥有不可思议的神力,无论是金钱还是权力,所有的愿望都能被满足,甚至能够让死去的人重新活过来。
玄霄拽着被点了哑穴的李惜花,甫一踏入客栈,就察觉到几道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而他则面无表情地走到柜台前,伸手将银子丢在柜面上:“一间上房,吃食送上来。”
柜台后的掌柜一副睡眠不足的样子,收了银子也不见多热切,反而打了个哈欠道:“天字丙号房,二楼左拐最东头。”
玄霄收了房门铜锁的钥匙,也不多说什么,转身便走,结果他还没上楼,便被旁边一人拦了下来:“哟,你们也是去大野神寨的?”
“不错。”玄霄不动声色地问道:“你们也是?”
“对啊。”那名拦住他的男子笑了笑:“既然这样,一起结个伴去如何?我可听说今晚寨子里有祭祀,错过就没了。”他说完,原本坐他旁边的那名女子立马扯了一下他的衣袖,可这人仿若未觉。
玄霄抬眸,一抹暗色自眼底一闪而逝,却被低垂的兜帽遮住,并未被任何人看见。他侧过头看了眼身旁的李惜花,又重新转过头来,淡淡说道:“可以。”
“那好,今晚子时,在城东那棵大树下碰头。”那人说道。
“好。”
玄霄说完,便绕过那人,拉着李惜花上了二楼,而那女子见他消失在楼梯拐角,还以为人已经走远了,于是按捺不住,问道:“你作什么拉这两个人一起?我们和他们又不认识。”
男子立刻伸出食指抵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嘘……”接着看了眼楼梯的方向,压低声音道:“在来之前我便找人打听过了,据说当地的古越族人极其排外,我们这些人如果想要实现愿望,就必须拿出祭品来祭祀他们的神。”
“可是祭品的话……”
女子话还未说完,就听那人嗤笑了一声:“哪儿有这么容易的事,你当过年过节祭祖不成?他们要的是人,活生生的人。”
坐在其他几桌的人一听,脸色都不禁变了变,面面相觑了半天,不敢再多说什么了。
他们自以为做得隐秘,殊不知正站在楼梯拐角侧面的玄霄早将他们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他忽而扯了一下嘴角,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冷笑,而站在他身边的李惜花则像一个失去了灵魂的木偶,自始至终都只目光呆滞地看着他。
夜半,雨终于停了,月亮从厚重的云层背后探出头来,今夜竟是个难得的满月。一只乌鸦悄然落在城东的那棵大树上,用黑豆般的小眼睛无声地注视着远处黑暗中缓缓行来的两道身影。
玄霄依旧穿着那身宽大的黑色长袍,牵着身旁的青年,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施施而行,等他们终于走到大树下时,那里已经围了一群人了,看来全都是准备一起去神寨的,而那个邀请他们一起的人也在其中。
那人本想来和他们佯装热络地打个招呼,但玄霄并不理他,于是看在那人眼里,只觉这个穿黑袍的怪人真是死到临头还不自知,心里顿时一阵冷笑。
这群人里有些人是互相认识的,但也有像玄霄这样不合群的,所以倒也不是特别显眼,等人都到得差不多了,所有人便一道朝着城外走去。玄霄暗中将他们的面孔一一记下,也跟着人群一起移动,而这一路行去,树林越发茂密,到最后竟仿佛置身于一片原始森林之中。
高大的树木如同化作无数的手臂伸向天空,浓密的枝叶遮天蔽月,还好有人进树林前就点好了火把,众人才不至于陷入一片漆黑。就这样不知道走了有多久,远处突然出现了火光,也几乎是在发现亮光的瞬间,人群开始骚动起来。
有人激动地小声道:“是不是快到了?”
“肯定是!”另一个人也抑制不住地兴奋道。
然而玄霄则始终淡漠地看着这些人,幽深的眸子里冰冷一片。
众人朝着光的方向又走了一会儿,随着距离不断缩近,光亮也越发清晰,而就在他们穿出树丛的那一刻,树影亦如滴入水中的浓墨逐渐散去,霎时拨云见月。
谁也想不到就在这片密林深处,竟然有着如此大的一片空地,围绕着中央的高台,十二根巨石雕就的图腾柱拔地而起,每一根上都以浮雕的形式盘绕着两条巨蛇与无数的荆棘。
高台下已经站了许多古越族人,他们虔诚地跪倒在地,就像是在演一出默剧般无声拜谒着什么。见状,玄霄也和身边的这些人一样,抬起头来朝高台的方向望去,但与旁人只看得到一团黑影比起来,他所看到的就要清晰得多了。
只见那人身着一袭近乎于黑色的墨蓝祭司长袍,袍摆与袖口处绣满了层层叠叠的金色荆棘图案,华美得不似真实。云层逐渐又散去了一些,澄澈的月光犹如银霜般洒满了高台,那人仰头静立着,似乎在凝望星空,手中荆棘缠绕的纯金神杖直指星汉。
那人是……
——慕容鸩。
玄霄微微地眯了一下眼,与曾经充满恨意的他不同,此刻眼底的情绪竟平淡得近乎不存在。而高台上的那人似也察觉到了他的目光,忽而低头凝望着他,美得近乎妖异的桃花眼里明明满是柔情,却又无端端地令人不寒而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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