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到如今,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玄霄提起长剑,慢慢站直了身体,望向前方的眼神冷沉如一片冰雪,而与他的狼狈相比,慕容鸩则显得十分从容,手中的神杖轻轻杵地,周身内力外展为一道罡气,扰动墨蓝色的衣摆,无风而自扬。
“不是很会演戏的吗,怎么才这会儿就沉不住气了?”
此话一出,等于坐实了玄霄心里的猜测,虽然不清楚问题究竟出在哪里,但毫无疑问他们此行的计划已经完全暴露,否则这人也不会对他早有防备。
可越是身处逆境,他反而越是冷静,脑海中更是心念电转。
目前以慕容鸩的实力来说,想仅凭他一人之力扭转乾坤是不可能的,而先前为了防止被这人发现,他让今晨赶到的忘尘领着千重阁与青麟卫的人马,在商陆的指引下守在这片林子中蛊虫攻击范围以外的位置,因此他只能拖延时间才有胜算。
想到这儿,玄霄于是故意接了这人的话,冷冷问道:“祭司大人此话何意?”
谁知慕容鸩听罢,忽而轻笑一声:“枭儿可是在等什么人?”
玄霄心里咯噔一下,突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而下一秒,他的预感就成了真。
只见慕容鸩侧目瞥了一眼凤玉楼,说道:“不必再等了,因为你们要等的人不会来了。”
凤玉楼一听,不疑有他,顿时脸色剧变,失声道:“不可能!你怎么会知道……”
但他话还未说完,便被慕容鸩轻飘飘地打断了。
“这有什么难的?”
“为师的手段,枭儿应该是最清楚不过的了。”
这人说完,目光略略一转,那双美丽得近乎妖异的桃花眼中,藏着的却是毒蛇一般危险的光芒。
可玄霄闻言,却只是淡淡对这人道:“你在说谎。”
果然,慕容鸩听后目光闪了一下,虽然只是一瞬间,却没能逃过玄霄的眼睛,而被他这么一说,这人似乎也失去了先开始那种盘玩猎物的兴致,慢慢敛起笑容。
“为师的好徒儿,怎么在这点上,就偏要这么不可爱?”
“也罢,也罢……”
“既然你不念往日师徒的情分,那就休怪为师无情了。”
临到此刻,这人依然不忘他那彷如云中仙鹤般虚伪的高洁,然而即使他嘴上这么说着,眼底的冷意却揭露了这人内心里最真实的想法。只见他薄唇轻启,无声地念了句什么,下一刻林中突然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紧接着一群群的人从原本藏身的草木丛中站了起来。
这些人的心跳呼吸近乎于无,无一例外皆是肤色惨白,青筋暴露,怒睁着的眼睛里漆黑一片,不见半点眼白的存在,骤然看去好似一片活尸。但他们与玄霄先前所遇见的所有蛊人都要不同,因为这些人的行动与常人的灵活度相仿,只稍稍有一些迟滞而已,而这正是当初阎不笑在撤离桂州前留下的那一百个药人。
四下里,紧张的气氛正在节节攀升,似乎预示着这场战斗已不可避免。
眼见着众人被一点点包围,凤玉楼的眼里闪过一丝破釜沉舟的狠意,萧子楚等人见状,亦跟着拔出了长剑,但所有人心里都清楚,有慕容鸩这么个怪物一样的存在在场,他们的胜面几乎为零。
凤玉楼死死皱眉,显然和玄霄想到了一块儿去,他有意拖延时间,先是故意慢慢地环顾四周,随后又冷声质问道:“慕容祭司这是何意?你今日约本座前来,莫非就只是为了杀我们不成?”
话音一顿,他又道:“若真是这样,本座倒不记得赤魔宫何时与神龙教结了如此深的仇怨,要叫祭司大人下这般大的手笔!”
恰巧随着他话音落下,忽来一阵狂风吹得满林树叶哗哗作响,原本晴朗的天空中不知何时飘来几朵云絮,转眼间遮蔽了日光,阴沉了大地。风声猎猎,扬起他绣满云纹的火红色衣摆,张狂而刺目的颜色衬得这人的目光愈发凌厉,气势咄咄逼人。
可面对这般诘问,站在祭神台下的慕容鸩却十分突兀地笑了起来。
他不紧不慢地转头看向玄霄:“其实,对于能不能取得神机大炮的图纸,本司倒并不十分在乎,能拿到自然最好,拿不到也无妨,而本司真正在乎的,从始至终都只有枭儿你啊……”
他话里柔情蜜意,仿佛情深似海,可在这看似情浓的表白下,藏着的却是瘆人的占有欲与极端的疯狂。
就在他说完的一刹那,那些面目狰狞的药人像是同时收到了某种信号,只见一片寒光倏然亮起,如同荒原上纷纷坠落的细雪,而这些雪花飘落的地方,飞溅出了红色的血。
一时之间,杀喊声、吼叫声、绝望的哭声、凄厉的惨叫声……无数嘈杂的声音交织在一起,成为了这场杀戮的主旋律,而在这片刀光乱闪,剑影频飞的空地上,赤魔宫的人马很快在这些怪物手里变得溃不成军,即使有凤玉楼这等人物压阵,也依然改变不了局势。
慕容鸩手里的这批药人显然经过了精心的挑选,甫一交锋,凤玉楼便在这群人里看见了好几个熟悉的面孔,比如苍山派的惊鸿剑客,黄河帮的饮浪狂刀,甚至还有曾经作乱江湖的江洋大盗眼儿媚,杀人如麻的恶僧南明……
原本这些人都应该早就死了,可如今却出现在了这里。
他们的武功在江湖中都不算低,在经了慕容鸩的手以后,更是变得力大无穷,而这种情况与当初丹弈风被蛊虫控制时的情况如出一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