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
说到底,这千重阁里只有蛇蝎,没有善类,怪只怪他太过天真。
七杀低着头,眼神越发的暗了,那一抹凶光被他藏得很好,以至于其他几人皆以为他只是和商陆关系不好,又性情乖戾罢了,而非耐不住嗜血的本性,想要杀人。
随着月上中天,大漠里的气温降得更低了,远处绵延不绝的沙丘在月下泛着银光,就好像也被这酷寒冻住了一般。而图卡西向白羽提及的那处祆教据点的确偏僻非常,几人牵着骆驼走了近半个时辰才找到了地方。
那是座被废弃了多年的神庙,石门刚被开启时,恰好一阵风灌进去,扬起阵阵灰尘,直呛得白羽咳嗽起来,但再怎么说,好歹也能遮风挡雨生个火什么的,总比呆在外头强。
外面实在是太冷了。
这一路上,即使内功深厚如李惜花,都被冻得快要僵掉,就更不用说其他人了,这时见石门缓缓开启,几人根本顾不得许多,只想着逃离这要命的寒冷,纷纷快步躲了进去。
而等人都进来了以后,白羽本来想将石门关上,好让里面暖和一些,可她刚一抬手要去按那扇石门的机关,就被玄霄出声阻止了,直等到室内陈腐的空气换得差不多了,才命令七杀和商陆抱来刚刚在外面顺道捡拾的胡杨枯木,在殿内中央生起一捧火来。
这下有了火的温暖,四周的温度开始逐渐攀升,几乎快要冻僵了的几人搓着手臂烤了好一会儿的火,才感觉自己又重新活了过来。
李惜花比他们的情况要好一些,等缓得的差不多了,便帮忙拿了些干粮和水出来,众人围着火堆快速解决,尽量将更多的的时间留给休息。
趁着这个空档,玄霄按两人一组,分了一下几个人守夜的顺序。而出于对白羽和图卡西的不信任,分的时候,他有意把这两人打散了,将李惜花和白羽分作一组,他自己与图卡西守第二班,最后是商陆与七杀。
白羽虽然看破了玄霄的心思,但因为他们姐弟二人身在矮檐下,加上又是和李惜花分作一组,就没有吭声。
如此分好之后,没过多久,玄霄几人便都休息去了,只留下李惜花和白羽静静地坐在火堆旁。
夜色已深,枯木在火中缓缓燃烧,偶尔发出一两声轻轻的噼啪声,一时之间谁都没有说话,气氛显得有些莫名的尴尬。
如果换作是以前,李惜花有的是办法化解这种局面,随便一两句俏皮话就能逗得身旁这姑娘轻笑起来,然而此时他有意避嫌,加之先前见了那一出人吃人的惨剧,心情不太好,故并不想开口,只神色淡淡地盯着面前那团火,手里拿着根细长的树枝,拨弄了一下火中的木炭。
跳跃的火光将他侧脸的线条映得十分柔和,朦胧之间,竟是越发的俊美。
狭长的凤眸,挺直的鼻梁,淡色的唇……
白羽原本只是想悄悄地瞥一眼,谁知这样看着看着,便看得呆了,目光一点点描摹着这人的面容,心忽而跳得有些快。
而像李惜花这般感官敏锐的人,又怎么可能察觉不到这姑娘在一直盯着他看,不过他心知白羽对他多少有些意思,他不想去主动挑破这层窗户纸,便只好装作没发现。
伸手用树枝又拨了一下那堆炭火,李惜花侧目,偷偷瞄了眼抱着剑靠在不远处的玄霄,见那人闭着眼一动不动,应是已经睡过去了,不由在心里暗暗叹了一口气。
就这般又过了一会儿,他不想白羽再继续盯着他,遂放下手中的树枝,从火堆中取出一根熊熊燃烧的枯木充作火把,轻轻地站起身来,而这一连串的动作也成功让白羽回过神来,整个人都怔了一下,慌忙别过脸去。
“……”
李惜花以余光扫见了这人的反应,心下无奈摇头,面上则故意视而不见。他放轻了脚步,拿着燃烧的枯木,慢慢踱步到殿宇的一角,转头环顾四周。
先前几人进来得匆忙,都没能仔细看看这座废弃的神庙,这会儿正好可以借此打发时间,而在他手中幽幽火光的映照下,这座庞然的地下神殿终于显露出了全貌。只见殿宇正中层层花盘托起的火坛上,熊熊炙焰灼烧之间,一尊天神直眉怒目,气宇威严,在其两侧还各塑有一尊神像,与中原的神道佛像看着细节处有些相似,整体风格却又大有不同。
他又将燃烧着的枯木举高了一些,仔细端详起这尊塑像来,就在这时,火堆中又爆出了一声噼啪轻响,在这连虫鸣都没有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白羽似是被这声音惊得回了神,悄悄转过头来,就见李惜花正盯着那尊神像看,而匆匆一眼过后,她又转回头去,继续盯着火堆,手指抠着地砖上的缝隙。
她喜欢着这个人,很喜欢。
这份感情说不出由来,也许是被这人的才情所深深吸引,亦或是为他柔软善良的心所动容。所以在听说族里要从这人手中夺取九音塔钥匙的消息后,她主动请缨,揽下了这个本来不该由她来执行的任务,就因为她迫不及待地想要再次见到这人。
可是……
真当再见到这个人的时候,她却发现李惜花变了。
曾经的这人,是山间清逸自在的风,是天边摘不得的月,生性风流,便难免沾染些许轻浮。可现在的他,却像一颗随风漂泊多年的树种终于落了地,也不知何时抽的枝发的芽,长成如今的参天大树,让人能够安心倚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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