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清楚他是什么时候彻底恢复的记忆,也没有将那次行动的信息透露给他过,但祭神台之事后,他不告而别,最大的可能性便是他了。而不管怎样,这终究是我之过,我在明知道他身份很可能有问题的情况下,却没有跟你们任何人提起过,最后才会酿成那样的惨剧。”
说到这儿,他忽然有些说不下去了,埋头的瞬间,竟是落下泪来。
“因为我以为,三年里那么多的记忆,那么多的点点滴滴……他不会真那样无情。我还以为,用真心是可以换来真心的,希望捧着一颗真心,就可以感化他。”
“是我太过天真了……”
“是我一时心软,害了所有人。”
怪今夜月色太过明亮,让李惜花看见了那一闪而逝的银光,一时质问的话都说不出口了,怔愣之际,脑海中灵光一闪,联系之前魏端说过那名叫阿细的少年喜欢这人的话,再观这人此刻的反应,竟叫他一时愕然。
这两个人,莫不是……
他猛地抬头去看玄霄,想知道他家阿玄有没有看出来。
而玄霄似有所觉,亦是扫了他一眼,想了想,凝音成束对他解释道:“阿细的真实身份是苍狼国的十一皇子哥舒睿,后经夜丞局查实,此人这些年一直受哥舒明昊所令,活动于大夏,收买官员传递消息,在江湖势力中培植暗子,而慕容鸩背后之人便是他。”
虽然从方才赵珩的话中,李惜花也隐约猜到了一二,但听后仍是十分震惊。
“那他们两人……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他问道。
玄霄淡淡道:“千重阁曾经抓到过哥舒睿的一个手下,名唤活无常,据此人交代,三年多前,时值哥舒明昊举办的万寿宴前夕,哥舒睿在回程贺寿的途中,于清县附近的山谷中遇见了山崩。当时活无常说此人已被活埋而死,可谁也没想到他不但没死,巧合之下还遇见了赵珩,此后便被其一直带在身边,直到祭神台事出,这人突然不告而别。”
李惜花:“……”
他转过头去,默默看着一旁双手抱膝,无声默泣的赵珩,这人明显对那个叫阿细的少年用情至深,而假如真像魏端所说,那少年也悄悄爱慕着这人的话,那他们便是两情相悦,可这两个人却一个是苍狼的国主,一个是大夏的皇帝。
老天当真是同他们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一边是国仇家恨,另一边是心头挚爱……这人的内心必然也是爱极恨极痛极,矛盾复杂到了极点,否则那样温雅如竹的人物,又怎会沦落到现在这般模样?
想到这里,李惜花便再也说不出任何指责的话了。他心里很清楚,赵珩现在需要的不是安慰,而是一个人静一静,所以也就没再打扰这人,只在一旁独自饮酒想着心事,等过了一会儿,看这人情绪平复了些后,才轻轻推了下这人的手臂。
“抱歉,让你们见笑了……”
赵珩抬起头来,拿指尖抹去眼角的湿润,嗓音略有些沙哑地说道:“谢谢你们,能听我说完这些。”而当他转过头去时,才发现推着他手的竟是一坛酒,遂又顺着拿着那坛酒的手往上看去,只见李惜花对他轻轻一笑。
“忘尘,有酒,有朋友,你还有什么好悲伤的呢?”
赵珩微怔,他还记得这话是他曾经对这人说过的,就在当初半云坡的凉亭中,却没想到此时此刻,这人竟将这话还了他。
他又低下头看着那坛酒,半晌才伸手接了过来,垂着眼忽而失笑,话音里是说不出的自嘲:“如今,怕也只有你一个人会再这样喊我了,也大概……只有你一个人还拿我当朋友。”
“不会的,我们都在呢。”李惜花举起手中的酒坛,与他手中的轻轻一碰,笑道:“只要你还当我们几个是朋友,朋友便不会相弃。”
“惜花……”
都说朋友之间患难见真情,而这一刻若说赵珩心中半点不感动,那是绝不可能的。他抬手将酒坛中剩下的酒当着这人的面一干而尽,复又看着面前这人,忽然眉间愁云尽散,竟是破涕为笑。
“有友如此,生死何惧!”
李惜花拍了拍他的肩:“放心,你不是一个人,大家同心协力,便没有什么难关是闯关不过去的。”
“谢谢。”赵珩真心实意道。
两人又喝了一会儿酒,话间零零碎碎提了些以前的糗事,笑笑闹闹的,赵珩的心情才算彻底平静了下来,而说着说着,他话音一转,又将视线投向一旁的玄霄。
“我其实先前还担心过你们不会应诏回来了,毕竟就目前的战况来看,大夏只会稳输,但还好你们回来了。”微微顿了下,他又道:“实不相瞒,我今夜之所以非要拉着你们出来,是因为有事相求。”
听出他话藏玄机,李惜花抬眸与玄霄对视了一眼,又重新看向他,问道:“你的意思是,眼下的局势还有转机?”
“有,虽是一招险棋,但总好过全无胜算。”
说完,赵珩将酒坛放在一旁,又从怀中暗袋内取出一份舆图来,抖开铺在面前的檐瓦上。
“玄阁主,你来。”
玄霄本来在一旁默不作声,见状便知道今夜的重头戏来,遂小心起身,到那舆图旁蹲下来。
“你来看……”
赵珩俯下身,手指着晋阳一带的山麓地形,说道:“针对现在晋阳的战事,如果我将兵力一分为三,两明一暗,其中一部分明面走这里,过酆水河,另一队从后绕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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