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她,决不能给对方这样的机会。
逃!
倏然睁开的双眼,寒芒锐利!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唐梦柯足尖猛一点地,于瞬息间折身而返,试图以快到无人可及的轻功逃脱这向她悄然张开许久了的血盆大口!可她虽然已经极快了,对方却显然也从她停驻于此的那短短几息时间内窥破了她的意图,不等她有所反应,竟是先一步发起了进攻,于是陡然间,数以千计的药人从掩藏的树从中显露出来。
该死的!!
满山的怪物如同林中树叶一样,远远望去密密匝匝,当看到有这么多药人的时候,唐梦柯的神情变得愈发凝重了。这些东西本就是毒与蛊的造物,是天下至毒至恶,暗器之类细小的武器又不能伤其根本,对上它们,她可说是半点优势也无。可唐梦柯并不肯放弃,而是咬紧牙关,抽出了绑在腿上的另一把匕首。
杀,唯有杀!
便是屠尽这满山的怪物,她也要杀出去!
因为……
那个人还在等着她。
怀揣着这样的信念,那一刻,唐梦柯展现出了她此生从未有过的狠厉。
夜幕下的杀神,眼是冷的,心也是冷的,但见两把匕首一次又一次地割开这些怪物的咽喉,喷涌的暗色溅在她的脸上,恰似剧毒的罂粟汲血而开。然而纵使这般,怪物的数量却多到好像永无尽头,残肢断骸随着她所过之处一路垒砌,血腥味浓重到令人作呕的程度。
雨一直在下,却洗不去这满眼的杀孽,草叶上的血水才被冲刷,就又叠上了新红。
杀……
也只能杀。
阴云之下,唐梦柯手中的双匕仿佛化身成了巨兽的獠牙,不断撕咬着眼前的一切。她拼尽力气,妄图冲破这些怪物的重重包围,可每一次的尝试中,就算能够借着轻功跃出去数丈,落脚处的树上亦攀着药人,多得如同蚁虫。
于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她身上的伤越来越多,并且不知从何时起,四周的药人中渐渐掺杂进了一些看上去样貌奇丑的怪物,虽说生得人形,却浑身布满了棕色的长毛,但若说这东西是猿猴,偏偏它们又长着奇长的黑色指甲,锋利如刀,能轻易挖开人的血肉。
这是什么鬼东西?
因着这一瞬的分神,唐梦柯不慎被其在胳膊上狠狠爪了一道,不过短短几息,受伤那侧肩膀以下就感到了一阵麻痹,而这一突来的变故令眼下本就不容乐观的处境瞬时变得愈发艰难。
可她不能死!
即便此刻形同网中之蛾,她也要挣破这蛛网!!
在这样精神的高度紧绷之下,唐梦柯紧咬的牙关渗出了血,可她全无所觉,只一面躲闪着,一面匆匆从衣摆撕下一条布来,将那把匕首用力绑死在手上后,便又冲杀了出去,手起匕落,是止不住的鲜血顺着锋刃甩出了一线血珠。
那晚的林间,仿佛是谁将地狱揭开了一角,就这般不知过了有多久……
也许是一两个时辰,亦或许更长。
在这无尽的厮杀中,那道暗蓝色的身影渐渐变得满脸血污,衣衫褴褛,甚至就连那支她一直簪在鬓边的碧玉簪也不知丢去了哪里。
大量失血所造成的眩晕感不断侵蚀着她的神经,到最后只剩下了杀戮的指令以及强烈求生的渴望,便就那般手握寒锋,站在魑魅魍魉之间,看着竟是比之还要可怖。
但人终归是有极限的,而唐梦柯就快要到极限了,即使她再怎样地不想倒下,再怎样地不甘,奇迹却并未因此而降临。
这里……
大概就是她最后的埋骨之地了。
望着满眼杀之不尽的药人,唐梦柯恍惚地想着。
却就在此时,那群怪物的背后忽然传来了一道人声。
“让小老儿瞧瞧,这网都捞上什么鱼了?”
说话间,只见一个贼眉鼠眼的老头儿站在不远的山石上,脑后的髻子上别了根葫芦簪。
“原来是唐门那小妮子……”
那人摸着嘴上两撇胡须,一面点头,一面道:“这般都能不死,虽说比不上那两个,但看着倒也是个好材料。”
也许是觉得她已被药人耗得差不多,阎不笑随手甩了个指令,让那些怪物停下了攻击,他自己则又朝这旁靠近了些,眯着眼想瞧得更清楚些。
而他所料的也确实不错,因为唐梦柯先是举着匕首与之僵持了片刻,随即便渐渐支撑不住了,身形摇摇欲坠间,踉跄着单膝跪在了脚下的血洼里,同时也就在那一瞬间,似乎有什么东西从她怀中滚落出来。
是……什么东西掉了?
是,舆图吗?
那仿佛铭刻在意识深处的执念令唐梦柯倏然清醒了一些,但却又不甚清醒,而就在她慌忙低头去寻那东西的时候,瞧见的却是一枚小小的金蝉,正静静地躺在她的脚边。
这是……
那一霎那,似乎有什么念头自她的脑海间一闪而过,然而早已浑浑噩噩的意识根本无法处理这样的信息。她也不知自己是怎样想的,更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全凭着本能鬼使神差地捡起那了枚金蝉,然后对准了不远处的那个人。
下一秒,骤然间铺天盖地的牛毛细针如同雨落!
纵使有无数药人挡在阎不笑的身前,为其硬生生地筑起了一道高墙,却都被这分明纤细至极又微小至极的黑色小针击穿,伤口处留下一个又一个血肉模糊的孔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