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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宴额上青筋爆裂,他忽然握住阿鲤的手,一寸一寸,用蛮力将匕首抽离身体,如同抽走了某种期待跟情愫,眼神跟表情都冷硬可怖起来,文宴从某种程度来说是个很会自欺欺人的人,长期对阿鲤的囚禁跟虐待让他心生悔意,偏又不敢面对,只好用人言可畏来说服自己,“精怪害人,居心叵测”,此时封城被河水淹没,城武卫死伤无数,在一片猩红中他终于找到了最具信服力的证据——看吧,他没错,是阿鲤用一副纯善外表欺骗他,到头来冷血无情,屠戮生灵。
    “术士说得很对。”文宴一把推开阿鲤,在对方略显困惑的眼神中一字一句:“精怪害人,你从一开始就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人人得而诛之!”
    阿鲤愕然,片刻后肩膀轻颤,没忍住大笑出声,他笑得眼眶发红,眼泪一滴滴掉落,却不是因文宴的话心痛,而是为自己曾经的辛苦付出跟满腔爱意,他上辈子到底造了什么孽啊,阿鲤想不通,今生要碰到这样一个人渣。
    阿鲤重新握紧匕首,残忍地望向洛微:“他快死了,现在轮到你了。”
    洛微虽然喜欢文宴,但喜欢的是他身上的光环,还有带给自己的锦衣玉食,说到底没有喜欢到可以为了他赴死的程度,此时听阿鲤这么说,吓得瑟瑟发抖,他一介凡人不是恢复自由的阿鲤的对手,只能靠着玲珑塔的一截木柱死命摇头:“不……我不想死!阿鲤我把文宴还给你,你放过我行不行?!”
    阿鲤眼神冰冷,“求你们生生世世在一起,别恶心我了。”
    “妖物!”文宴不知被阿鲤哪个字眼刺激到,竟然又有了提剑的力气,他手腕一翻,剑锋凝聚起浓烈的杀意,阿鲤甩了甩鱼尾,摆明了跟他不死不休。
    可文宴的剑还没落下就被一道紫光弹飞,合道大能就算再如何收敛,其中的深奥灵力也让文宴口鼻喷血,他躺在地上挣扎了一下,并未爬起来,勉强翻身侧卧,看着柳妄渊跟宿问清翩然落下。
    封城污秽,却一点儿影响不到这二人。
    这次宿问清没用障眼法,显露出本来容貌,好在洛星不在,否则对着这么一张脸,怎么有脸说出“不过尔尔”四个字来。
    阿鲤自负好看,鲤鱼一族本就灵气逼人,姿容姣美,他还是其中的佼佼者,但此刻望着宿问清却一个失神,心头第一个想法:原来这就是仙尊费尽心力想要保护的人。
    他们站在一起天地失色,委实登对。
    “你、你们……”文宴嘴角流血,说话断断续续,已然命不久矣。
    但忘渊帝却觉得太便宜他了,他从纳戒中取出一粒丹药,指尖一弹就喂了文宴嘴里。
    眼看着文宴脸上的死气散去,阿鲤难以置信:“仙尊……”
    “别急。”柳妄渊放开宿问清,还不忘在他身上设下结界,以防外界邪风入侵,然后缓步走到文宴跟前,脸上的戏谑跟期待攀至顶峰。
    柳妄渊虽是人族,也被修真界恭恭敬敬叫一声“帝尊”,但熟知他的那些老骨头都知道,这人天性古怪,亦正亦邪,一直相信人性本恶,之前的人|妖两战争中他试探良多,甚至更看得起妖族一些,要不是阵营不同,如今被挤在大陆角落苟延残喘的就是人族了。
    “你一直觉得往生石上的亮光是洛微吸引起的。”柳妄渊从他怀中拿出了那枚暗红色的石头,往阿鲤的方向一递,石头便开始闪烁光芒,文宴自持冷硬的神色一点点龟裂,一丝剧痛闪过,他忽然冷笑一声,“我知道你道行高,这不过是你的鬼把戏罢了。”
    “不是。”宿问清轻轻摇头,他早已看穿了文宴的本质,清楚他很早之前就开始怀疑,但不能认,因为一旦认了,那些对阿鲤的算计折辱都算什么?他承担不起这个后果。
    “往生石是这个世上最不会骗人的东西,转世的灵魂若有一抹精魄凝聚在往生石上,手持石头的人便能借助一些反应找到他,往生石在你认识洛微前就亮起,这是铁证。后来洛微让你误以为他才是你要寻的转世,十有八九用了某种障眼法,而往生石对他有反应,我料想应该是他身上揣着阿鲤的东西。”
    洛微脸色煞白,面皮被雨水浸泡得几乎要化开,看起来莫名狰狞。
    宿问清说对了,他每次面对往生石,身上都揣着阿鲤的鱼鳞,那是阿鲤最具灵力的地方之一,往生石认的从来都不知洛微,而是阿鲤的气息。
    “我知道你不信,但其实你有很多方法可以验证。”宿问清嗓音清冷,语速平稳,在逐渐猛烈的雨声中也清晰可闻,将真相深刻见骨的剖析出来,“找更厉害的修真术士帮你明辨真假,好好听阿鲤怎么说,想想洛微一个普通人从何得知往生石的事,只要你静下心,摒弃对妖族的偏见,遍地都是蛛丝马迹。”
    雨声清灵,将文宴心头的迷雾再也无法阻挡地吹散,他终于低头得见事实,那里躺着一个伤痕累累的阿鲤。
    断尾剖丹,屠戮族人,害他在禁制下生不如死,怨气弥漫至整个封城……桩桩件件,文宴剧烈地喘息,仍是不敢往下想,肺泡中的氧气被挤压干净,到最后他真的哭喘出声,像是痛到极致又怕到了极致,盯着自己被雨水泡发的双手,蓦然间瞧上了上面的淋漓鲜血。
    “你我之间仇深似海,生死无解。”阿鲤的嗓音响彻耳畔,将文宴的一颗心生生剜出,剖丹之痛,他想他体会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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