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时伏魔阵中跪着一个人,一身黑衣,血色从他身下蔓延开,青年低垂着头,头发散乱。
一阵钟鸣声过后,一旁的神官大声呵斥:“罪人庄深,混入清珪门后灭其全门上下一百六十二人,后屠杀先天灵根者三十一人,你可认罪?”
庄深像是晕了过去,只是铁链动了动。
神官又问道:“你可知罪?!”
“罪?”庄深这次开口了,他嗓音发哑,尽是嘲讽:“我只恨杀的不够多。”
“你放肆!”
“清珪门为了区区一个五品法器赖我兄长偷盗,后前任神官将他压上斩妖台,不问青红皂白废去修为,又因施法过重让他神魂俱灭?哈哈哈哈……”庄深笑声癫狂而刻骨,他蓦然抬起头,一双俊俏的桃花眼中满是血色:“这样的说辞你们信吗?!施法过重?不过是清珪门掌门觊觎我师兄法器,杀人夺宝,那神官大胆包庇罢了!”
等庄深回来,连兄长的尸首都没看到。
一旁的神官脸上挂不住,沉默片刻后说道:“后清珪门掌门亲自给你兄长立了牌位,交出的五品法器我们也还给了你,至于那神官也被废去修为罢免职务,这不是交待吗?”
“这算什么交待?!”愤怒的咆哮响彻大殿,庄深露出一张过分年轻的脸,瞧着不过二十出头却已经化神后期大圆满,不依靠门派纯是个散修,能到这个地步可见天纵奇才,他有着一张不管男女都会神魂颠倒的面容,然而此刻这张脸上青筋暴起,恍如厉鬼。
“凡人尚且知道杀人偿命!凭什么我兄长死了?他们却活着?”庄深质问。
神官反问:“行,你即便要报仇,找那清珪门掌门跟上任神官即刻,何必屠戮满门?”
“因为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啊。”庄深是个亡命天涯的散修,他做事习惯干脆利落,不留余地,更何况这件事没有任何余地可留。
“胡说!”神官大怒。
庄深却不理会,忽然看向一旁的问清仙尊。
“仙尊?”庄深嗤笑:“您长年久居神殿不出,非大事不问,我倒是天大的面子,值得您亲自执刑?敢问仙尊,你们常言救一人既救苍生,生灵平等,那我哥枉死的时候,怎么没人来救?他受刑之时,听闻您刚从莲花池回来,手上捧着一朵即将凋零的莲花,您不忍它未到花期就枯萎,而眼睁睁看着我哥血染长阶,可曾动容?!”
宿问清脑海中闪现过一些画面,斩妖台上一人奋力挣扎,五官温润,满目不甘,却独独没有恨意,他曾经朝自己伸出手,只是不等宿问清上前细问,斩妖台阵法启动,那神官不知怎么回事,灵力灌注太大,使得青年在一阵滚雷中连尸首都没留下。
这是神官的失误,是神殿千百年来都不曾发生过的事情。
神殿不能染上污点,神官当即被下一任废去修为,扔出了这里。
但正如庄深所说,他们都活着,那清珪门掌门是上一次妖魔之战中的功臣,有功在身,不信死了区区一个二品弟子,能把他怎么样。
都清楚这事亏了那枉死之人,但修真界就这样,哪怕一片正气下也刻着“强者为尊”四个字。
然而谁都不知道,那二品弟子有个散修弟弟,回来一听说这个消息,都没用三个月的时间,就将清珪门跟上任神官一族屠得干干净净!
第一百四十五章 再凶我一下
问清仙尊听着庄深的质问,觉得这世人对他误解颇多,什么怜惜花期,那花瓣都掉完了,他完全是冲着莲蓬去的。
至于庄深的哥哥……问清仙尊已经知晓了事情始末,他现在只想确定一点。
庄深的世界忽然被纯白覆盖,一时间意识全无,这是问清仙尊独创的“摄魂”之术,他驻守神殿万年,不懂红尘疾苦,所以以此术达到一种感同身受的境界,而评判一个人的是非对错,不是看他做了什么,而是看他到底为什么这么做,问清仙尊想知道庄深手握几百亡魂,就为了给一个人报仇,到底值不值得。
在一场并不冗长的梦境中,问清仙尊看到了意想不到的一幕。
这世间有非人非鬼,非魔非妖的存在,天道循环,也有疏漏,使得一些意识或者其它什么千奇百怪的东西开了灵智,从某个不知名的角落诞生出来。
庄深就是。
他起初是一团黑雾,静静地待在一个山洞中,不知过了多久,于一个雨夜逐渐发生变化,化形三载有余,坠地就是个七岁邋里邋遢的小孩子,浑浑噩噩从山洞走出,去往红尘。
都以为是个没爹没娘的小叫花,开始的日子并不好过,会饿肚子,会抢东西吃,然后被毒打,最后一次差点儿被打死的时候,一个人救了他。
一个男孩,年长庄深四岁,也比他高一个头,当时盯着庄深看了许久,然后光着脚,默不作声将他背了起来。
庄深知晓这人也是个要饭的,但意外的身上不臭,有股夜间的晚风味。
庄深自此跟着这个人,没办法,太小了,没人帮衬点儿根本活不下去。庄深生于一场黑雾混沌,再经历这么一遭,对人世怀揣着一种与生俱来的敌意跟漠然,而他跟这人的相处模式就是一起出去要饭,回来睡觉,再出去要饭,两人保持着相同的默契跟警惕。
有一次风寒,庄深烧得人事不知,迷糊间看到一道离开的背影,心中凄苦,以为被抛弃了,可醒来就在少年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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