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芝英正在马场监工,丫鬟急匆匆跑过来,原是她父母到了宅子,也不进去,就在府门外等着她回去。
沈芝英赶回去的时候,远远看见了父母黑着脸,而在他们身后跟着近十个沈家的家仆。
丁香皱了下眉,心里有不祥的预感。她嘀咕“该不会直接掳人吧……”
看见沈芝英回来,沈夫人立刻迎上去,一手紧抓着沈芝英的胳膊,另一只手在沈芝英的胳膊上狠狠拍了两下“你到底要做什么?沈家的脸面都要被你丢尽了!你怎么能打你婆母?走,跟母亲上门去请罪!”
沈芝英没动。她觉得好笑,那老太婆打过她多少次,没人给她做主。她动手一次,就丢尽脸面?
沈父也冲过来,怒气冲冲地教育“你这孩子的书都读到哪里去了?简直不孝不贤!就算书上的大道理被你丢到一旁了,脑子也被你丢到一旁了?我们沈家有愧于徐家你不知道吗?”
沈芝英平静地说“是母亲带那个孩子去花园玩。”
沈夫人脸色大变,红着一双眼睛几乎要哭出来“阿英,你怎么能这么说?你怎么能……”
“就算是你母亲疏忽,父母之失子女来偿有什么不对?”沈父越说越怒,“更何况一家人本不分你我,你姓沈是沈家人!你的一言一行不仅代表你自己,还代表整个沈家!”
永远都是这些说辞。当初出事时,沈芝英已经听过很多回。两年多的蹉跎,她的心境到底是不一样了。
沈芝英平静开口“如果你们觉得我辱没了沈家,那我从今日起便不再姓沈。”
“你说什么?”沈父惊了。
徐思博找到了他,希望他们夫妇能主动带着沈芝英回徐家,让沈芝英给徐夫人赔个礼。
这涉及到官场仕途,沈父想也没想就答应下来。
沈芝英偏过脸吩咐丁香“去拿一把剪子来。”
丁香小跑着去拿。
这边吵闹得厉害,街头已有不少人好奇地望过来。而陈鸣衣亦在人群里。
“你要干什么?”沈父气得脸色涨红,“难不成你还想以死相逼不成?”
沈芝英没立刻回答父亲的话。她等丁香回来,接过丁香递来的剪子,再拔了盘发上的木簪,长发如瀑倾下。她握住一大缕,咔嚓一声,剪下。
“你干什么?”
沈家夫妇两个懵怔看着这一幕。
“嫁妆请去徐家要回。这两年多徐家的做牛做马是偿还二老的生养之恩。幼时养育花销不日登门归还。”沈芝英松手,掌中的断发徐徐落下,“从今日起,我与沈家再无关系。”
她也曾期待过。不期待父母撑腰,至少还能保持表面关系喊一声父母。奢望终是奢望,那就断个干净。
“阿英,你、你疯了!”沈夫人颤声。
沈芝英垂眼,看着断发缓慢地落了地,心里突生出尘埃落定的感慨。她不再看这对父母,转身就走。
“你这个不孝女,你给我站住!断绝关系是你说断就能断的!”沈父冲过去,紧紧握住沈芝英的手腕。不似沈夫人的力气小,他到底是个男子,盛怒之下的一抓,让沈芝英疼得皱了眉。
沈芝英忍着疼回头,平静盯着他的眼睛,问“您要打我吗?”
“你以为我不敢吗?”沈父气得抬手。
“沈大人!”陈鸣衣快步奔过来。
他的这一声喊,打破了沈府门前的僵持,一下子所有目光都聚在他的身上。
沈父也没有想到会在这样的情况下遇到沈鸣衣,顿时有些尴尬。虽然沈鸣衣如今刚入翰林,可毕竟探花郎的身份摆在那里,日后官途坦荡。
“原来是探花郎。”沈父立刻松开了沈芝英。他那张盛怒的脸,顷刻间挤出笑。可盛怒的涨红还残在脸上,让他此刻的笑显得尴尬至极。
陈鸣衣作了一揖,斯文开口“路过这里,瞧着这边闹起来。沈大人,那边百姓围观,实在是有辱斯文啊。”
“是。让你看笑话了。”沈父点头。他能不知道闹起来不好看吗?只是气急败坏顾不上。而如今顾上了也不是因为想通了,而是因为探花郎站出来劝了这么一句。
沈父回头瞪向沈芝英,严声“你好好反思一下!”
他回过头面对陈鸣衣,又是一张和善的笑脸。他说“呦,这都傍晚了。我也该回府了。他日设宴相邀,探花郎可一定要来啊。”
“一定一定。”陈鸣衣含笑答应。
沈父不再多留,转身离去。沈家夫妇和带着的近十个家丁走了,这片地方一下变得空荡。
陈鸣衣却突然变得有一点局促。
“小生陈鸣衣。”他认真向沈芝英介绍自己,再深深作了一揖。
沈芝英福身回礼。
陈鸣衣向后退了下半步,竟是不敢承,又急忙再作了一揖。
沈芝英有一点意外地看了他一眼。
陈鸣衣觉得应该说些什么,可是竟一时脑袋空白一片,比考科举还要紧张。
“天色不早,我回家了。”话一出口,陈鸣衣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
沈芝英轻颔首“慢走。”
陈鸣衣点头,僵在原地停顿了一息,才艰难转身,尽量迈着寻常的步子离去。
直到他走远,丁香才疑惑地嘀咕“小郡主不是说探花郎的表妹想要学打马球吗?怎么没见他提?我还以为咱们要有第一个学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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