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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日之后,夜色未尽,晨雾朦胧中,三辆马车缓缓驶出郿坞,两个银甲武将走在前面开路,数十骑精壮骑兵随行在后,队伍人不算多,却透着股不可小觑的肃杀。
张辽走在前面警惕周遭,时不时回头看一眼马车,“高伏义,要不把马车换成牛车,牛车比马车平稳。”
“一时半会儿找不到牛,等时间宽裕,再看看能不能买到拉车的牛。”高顺低声回道,虽然马比牛贵,但是对他们来说,找马远比找牛容易。
张辽皱起眉头,夹紧马腹来到前头的马车旁边,“大人,要停下休息一会儿吗?”
车厢里传来压抑的咳声,好一会儿才断断续续说话,声音明显的中气不足,“无妨,继续、继续赶路。”
张辽握紧马鞭更加揪心,四周杳无人烟也不是休息的地方,只能吩咐车夫赶车赶得再稳些,尽量让里面的人别那么难受。
马车的形制平平无奇,是富商官吏都能坐的小车,如果不是周围那么多气势不凡的骑兵护送,放到人来人往的地方很快就会融入其中找不出来。
原焕靠在车厢的软塌上,脸色苍白难受的厉害,他以为他的伤病已经养的差不多,外出赶路不成问题,只是实在低估了这个时代交通工具的简陋程度,走在青石路上尚且不觉,刚出郿坞就头晕目眩直犯恶心。
泥土路坑坑洼洼泥泞难行,前几天刚下了场雪,拉车的马走的再慢也没法避免颠簸。
队伍慢慢腾腾走了整整两日,临到傍晚才终于抵达落脚的村落,从这里到郿坞快马加鞭只要半日,但是车里那人身体太弱,高顺和张辽不敢加快速度,即便如此,他们也时刻担心在马车上受了两天罪的孱弱青年会不会突然昏厥。
高顺张辽动作利落翻身下马,让第二辆马车上的侍女奶娘进去收拾房间,然后敲敲车厢请里面的人下来。
青年面白如雪,颤抖着手掀开车帘,这点小动作似乎已经耗尽了他所有力气,唇角苍白更显羸弱,没有寻常重病那样的形容枯槁,反而像谪仙欲翩然归去,看的人忍不住心头慌乱。
张辽和高顺对视一眼,咬了咬牙上前一步,“某失礼了,大人勿怪。”
说完,直接伸手将人抱了出来。
高顺愣了一下,连忙拿着斗篷过去挡风。
最后一辆马车里装的是郿坞里惯用的物件,侍女奶娘很快将房间布置得和郿坞中一般无二,然后匆忙去马车里把小家伙抱到屋里。
大人体弱,小公子年幼,都离不开伺候的人,奶娘是高顺从外面找来的可以直接带走,侍女却是郿坞的人,一下少太多人太显眼,就只挑了两个性情稳妥的带了出来。
连续几天车马劳顿,原焕进屋躺到床上,来不及过问小家伙的情况就睡了过去,或者说晕过去更合适。
前些天忽然降温落雪,他当天夜里就开始发热,离开郿坞时烧还没退干净,抵达目的地后精神略微放松,身体就立刻撑不住了。
疾医马不停蹄提着药箱过来,慎之又慎的诊完脉,重新开了药方,然后叹着气下去熬煮汤药,愁眉苦脸的模样看得高顺张辽胆战心惊,好似床上的人下一刻就救不回来了。
原焕这一觉睡得昏天黑地,等他再一次恢复意识,房间里静悄悄听不见一丝声响,“陶姬……”
沙哑的声音几不可闻,却让门口守夜的人瞬间惊醒,张辽推开门大步进来,看到原焕清醒激动得不行,慌里慌张让人去请疾医,“大人可算醒了,您都睡了三天了,再醒不过来,疾医就要尝试他那骇人的金针之法,还好大人醒了。”
“劳文远忧心。”原焕歉意的笑笑,看到他脸上明显的疲惫之色,撑着手臂想要坐起来,他睡了三天,这小子估计傻乎乎的守了三天。
张辽终于等到原焕醒来正兴奋着,看他要起身眼疾手快把人按了回去,“疾医说大人需要静养,尽量不要下床。”
原焕身上没有力气,无法挣开这人的力道,只得继续在床上躺着,“我睡了三天,璟儿可有哭闹?”
“小公子很是乖巧,这两天被我抱着都没哭。”张辽说到这个可就开心了,这里比郿坞宽敞,又不必时时掩人耳目,怕小家伙哭闹特意安排到别的房间,原以为那小祖宗要哭个天昏地暗,没想到竟然没有发难。
许是父子连心,知道不能打扰父亲养病,所以才那么听话。
疾医很快过来,张辽腾出地方让他诊脉,紧张地盯着那细弱手腕上的手指,生怕他再给出什么噩耗。
接连几天没有好消息,他真的怕了这人。
足足一盏茶的时间,疾医终于松开了手里的手腕,“大人醒来就好,先前伤了根本,接下来更要上心,切莫劳心费神,需得慢慢调养才行。”
“有劳疾医。”原焕温声道谢,让张辽将人送出去,等人回来才又继续询问,“伏义走几日了?”
“郿坞那边离不开,他当天夜里便连夜赶回去了。”提起这个,张辽忍不住有些后怕,“幸好我们走的及时,董卓老贼好像要到郿坞长住,不光派了他的心腹李傕郭汜先到郿坞,还另外调了两千精兵加强防守,但凡晚一天,我们就走不了了。”
侍女陶姬将灯盏挪远了些,免得烛火晃到人眼,另一边,邵姬端着调好的蜜水过来,小心翼翼的喂到原焕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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