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困境,池父建议用猪油倒进耳朵里把小虫黏住,再用棉签掏出来。可惜当时手头上没有猪油,也没有面前。而另一个登山的叔叔则建议用打火机对着耳朵烧,虫子遇热就会飞出来,还有一个建议直接灌盐水进耳朵里,把虫子淹死再说。
唯独只有池小雏一个孩子觉得那小虫太可怜了。他有些于心不忍,立刻想了个办法。他让那个叔叔侧着头趴着,问爸爸要了个钥匙扣上的小手电筒对着他耳朵照光。不一会儿,那个小虫在黑暗中看到了光亮,便自己慢慢地飞出来飞走了。
池小雏想起了幼时间的这件事,一双澄澈干净的眼睛一如小时候从未改变。他目光盯着水底下,叹了口气,心想是不是火光的吸引还不够?
他张了张嘴,轻声唱歌:“蓝蓝的天空,银河里……有只小白船……”
青年干净空灵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水面,大海水面上的火光明灭之中,人类清澈干净的歌声一时之间像是一阵微风,在风浪交加的海上还没传出多远湮灭了声息。
“船上有个小白兔,白兔会划船……”
“……飘啊飘啊……小船飘到西天……”
忽然,池小雏感觉船尾一重,整艘船吃水陡然深了一些。他立刻回头,发现有一只白骨累累的手正搭在船上。攀着他船的东西似乎是个骷髅,正在努力想拉着船把自己的身体从海水里托出来。
池小雏看着那只白骨手,大着胆子凑了过去。他低头看向海面,海面下竟然是有着一位极其英俊的男子也在看着他。
池小雏: “……”
他见过这个“男人”,就在那个残忍又可悲的环境里。
“男人”的长相英俊至极不似凡间所有,它有着一头海藻一般的浅蓝色长发,在海中飘飘扬扬梦幻无比。一双翡翠般的绿眼睛就在海水底下看着池小雏。如果忽略他探出水的手臂全是森森白骨,以及他在水下还在划水的那条健壮鱼尾,他简直好看到令人神魂颠倒。
池小雏眼睛红了,为了这份美丽,又觉得有些悲伤:“我见过你。你不认识我。”
那个雄性生物看着池小雏,不懂他的难过,只缓缓把攀着船舷的手收回了。它已经死了,在月下只是一只亡灵。这只幻想生物将自己白骨的手进入水平面以后,在海里立刻诅咒般恢复了肉身。他在水底深深地看着池小雏,目光带着勾引,逐渐往底下沉去。
池小雏似乎被他的美丽给蛊惑了,也跟着凑近海面,想追逐着他一起下沉。他把双手都浸入水里,半个身子都探出船外一张脸几乎贴到水面上。那个公人鱼趁机想抓住他的手把他拖进海里,这时候池小雏却轻声说:“我已经见过你的妻子了。”
男人鱼见这个人类说话,碧绿色的眼睛里出现一丝冰冷,似乎听懂了他说的话。
“她过得很不好,她很爱你,也很想你,你一定也很想她。”
池小雏吸了一下鼻子,声音很轻地贴着水面说:“她为你哭了很久很久,你听见了么?”
男人鱼在水底露出了尖锐的牙齿,一下子想要扑上来,仇恨地咬住池小雏的脖子把他拖进深海之中。
池小雏看着他,面色有些难掩悲伤:“你已经死去,灵魂却不愿意离开。每个晚上,你都刮起风浪,试图将大海陆地相连。”
“于是我也在此间的良夜里为你升起一丛篝火,愿为死去的灵魂点亮找寻爱人的路。”
池小雏低着头,鼻尖近乎触碰到了海面与公人鱼相贴:“她一直在找你。你想带她回家么?”
岸边的安以然看到池小雏在海上放起火,又低着头对海面一直自言自语的样子。他转头看向死死抓着麻绳另一头不放的海兰歌,问:“你是怎么想到让他来破局的?”
海兰歌沉默片刻,竟然轻声回答了他:“美人鱼这种东西本来就是童话生物,它们美丽浪漫又虚幻,只是被肮脏的人类给玷污破坏了。一场幻想故事的最后结局,与其交给肮脏的大人乱杀一通,不如相信一个孩子眼中原本干净美好的童话世界。”
安以然:“你叫他孩子?”
海兰歌: “和你我一比,他就是孩子。”
话音刚落,海兰歌面色一僵,就见远方海面上池小雏不知道受了什么蛊惑居然从船上掉了下去,整个人投身于大海之中。
海兰歌:“池小雏!”
安全起见,海兰歌立刻就往回扯绳子,试图把池小雏从海里给扯回岸上。可他这么一扯居然没扯动,好像海里有什么东西在反向拉绳子进行角力。
海兰歌目光一凝,转头立刻吼安以然:“过来帮忙!”
安以然居然出于某个不可言说的原因犹豫了:“唔……”
海兰歌:“他要是带不回公人鱼,你我全得死!”
安以然这才动了,过来和海兰歌一起拉绳子。两个男人扯一条绳子,再加上水里浮力的影响,别说是一个池小雏,再来三四个人都轻易扯得动。可安以然用了最大的力气也只是把绳子往后拖了一节。
安以然:“那是什么东西?”
海兰歌还在拖绳子,他手腕上的伤因为用力拉扯尽数裂开把包扎的布染红。他面色不改,似乎绝不会放弃。看到他这个样子安以然也开始用力继续拉扯。
就这样花了一两分钟以后,绳子末端绑着的池小雏就这样从海里被拖了上来,趴在海边疯狂咳嗽出呛进肺里的海水。海兰歌眼神刚松懈了一些,就看到他手里似乎还拖拽抱着了个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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