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窈窕想解释,动动嘴又觉得不是一两句能说清,忽然有点累,身心俱疲的那种。
明明还是个十几岁的少女,偏偏像看破一切。
她看向天空,眼神放空盯着栏杆外的蓝天和烈日,说:怎么可能。
在学校打架这件事,虽然对方挑衅在先,但林窈窕先动手,属于过错更大一方,惩罚在所难免。
9班的女生是口头批评教育。
而她则需要一千字检讨,以及全年级通报批评。
大多数调皮捣蛋的坏学生,就算平时再嘻嘻哈哈,当着全年级的面念犯错检讨,也会忍不住磕巴脸红。
林窈窕属于少数。
她很从容,不觉得有什么可紧张的,因为根本不在意这些。
她在意的,是怎么能给靳孟岩增添烦恼。
台下站满了整齐的班级队伍,等教导主任日常训完话,她拿着检讨稿子走上讲台。
林窈窕将话筒调到舒服的高度,上千人的操场,此刻静悄悄。
新奇的体验,倒让她觉得几分有趣。
林窈窕展开检讨手稿时,看到了台下最近距离,1班的靳明琛,她不经意对上少年的眼睛,本该立马挪开,可偏偏却不受控地多看了他几秒钟。
他很好看的一双眼,带着平时惯有的冷感,也正凝视着她。
林窈窕忽然觉得心情发闷,因为有了对比。
十几分钟前,他也站在讲台,不过,是领竞赛奖杯。
她此刻站在同样的位置,话筒降低,是在为念检讨而准备。
挫败感,似乎弱弱地爬出来些。
她努力忽视,压制,然后微笑说:同学们好,我是林窈窕,是3年纪10班的学生,最近犯了一个严重的错误,就是动手打了隔壁班同学,在深刻的自我反思之后,我决定有如下个人整改措施。
念检讨的过程中,她没再去抬眼看靳明琛,渐渐地,也就不那么闷了。
洋洋洒洒的一千字检讨,念下来也无须太久,结尾:我在此进行了十分深刻的反思,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以后遇到任何事努力团结友爱。此致,敬礼。
念完最后的年月日,收了检讨,林窈窕直接转身到了台后。
她没敢再去看靳明琛。
至于原因,她也不知道。
只能确定因为他心慌,沉闷,还有点烦躁。
日常大会结束,各年级各班排队离场。
靳明琛不喜欢干涉,也从不说教任何人。
班级队伍依次回往教学楼,有两个女生偷偷钻进他的影子里,好似这样算是进入他的世界。
林窈窕站在演讲台后方的阶梯上,槐树影影绰绰,遮住了她周遭绝大半的阳光。
往常还跟她说话的几个女生,此刻避之不及,视线都不敢相对,好似跟念检讨的人说话就会跟着学坏一样。
林窈窕觉得好笑。
她挪了眼,目光在人群中遥遥瞧见少年,他个子很高,又有张典型初恋模板的脸,他身后影子下有两个校服女生,好感太明显,这个年纪该有的青春与情愫,光从缝隙落在鼻尖,藏都藏不住。
林窈窕莫名想,如果自己跟靳家无关,在学校看见靳明琛这种男生,会不会也像影子下的两个女生一样上头。
风吹过,八点多的温度,已经带了热意。
她懒懒垂眼,瞧见一只只蚂蚁搬着学生吃剩掉落的食物碎屑正往窝里走,百无聊赖,她把检讨的纸垫在台阶,坐在上面开始研究动物世界。
靳明琛在班级队伍最前排,跟在高三年级后行走。
他侧头看了看,虽不习惯说教,也不习惯浪费时间,却还是选择掉队过来。
人和影子都在演讲台停下。
林窈窕余光瞥到有影子靠近,下意识地以为是来继续训诫自己的校领导。
直到看到靳明琛干净的鞋子,并不是絮絮叨叨、老气横秋的那些人,让她的情绪稍缓。
她抬眸一路向上,是他的校服长裤,白色半袖,敞开一颗扣子的领口,冷白皮清瘦的喉结,再到他的脸。
别打架。他神色淡淡的,微蹙着眉,在她身前说,有事找我。
她用手肘抵住膝盖,托着下巴,去看石灰缝隙下的蚂蚁窝,没搭理。
因为他是靳明琛,跟她不同,是整个学校乃至整个区整个城市的骄傲,更是她仇人的儿子。
林窈窕并没有因为一份检讨变乖。
不打架,还有其他的琐碎小事。
从初一到初三年级,放眼整个学校,只有她始终是老师办公室的常客。
随着日子慢慢推移,周围人渐渐习以为常。
要么说,习惯是最可怕的东西,林窈窕寄养在靳家,从很小的时候,到现在。
她尝试过许多报复的法子。
如今,靳孟岩没不耐烦,她却已经有些腻歪了。
刻意叛逆的招数来回用,反反复复,一点意思都不剩了。
林窈窕不止一次地想,应该换个招数了。
有意思的,挑战性的,能把靳孟岩弄崩溃的。
只是暂时还没想到。
她上下学,照旧搭公车。
靳明琛骑山地车。
她偶尔窗户边,可以看到他骑车的身影。
他个子依然高,脊背直,冷白皮,清隽干净得更出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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