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她全身上下皆是淡色衣裙,头上也无任何绢花缠饰钗环步摇,只是略略用几支素银小钗将乌云秀发齐整得干干净净。尹崇月明白她是在给养父母戴孝尽一份感念,心中也有所触动,心想这萧海珠这个女孩子,脾气倔是真的倔,也不大好相处,但心地却正直有担当,不似一般朱紫之门的贵女。
眼下并非感叹此事的好时候,尹崇月接过银钗,轻轻触碰菜肴,那小钗明亮的银色顿时通体漆黑。
萧海珠吓得后退一步,尹崇月也是惊悸不安。
要是在典仪前萧海珠和萧靖出了事死于非命,那不知多少人要暗度萧恪不肯容下这两个孩子,怕是残余废太子党也不会就此罢休!
好恶毒!
尹崇月看看两个孩子,心想自己再讨厌他们也没想过让他们死掉,徐太后当真是心狠手辣,之前了解她过往的那半点同情也顿时烟消云散。
她顿时起了念头,反正大家已经撕破脸,不如干脆把话说开,免得她以为自己是个傻子什么都不知道。
想到此处,她便将一干宫婢嬷嬷太监叫入殿内吩咐道:今日起将公主与皇子送至本宫宫中,一切饮食与本宫同,典仪后再有安排。皇上那边本宫自会知会。她从来说一不二,宫里又都知道尹贵妃得宠,便也无人敢说什么只应了开始替萧海珠和萧靖收拾起来。尹崇月让两个孩子先过去,再让宫女重新装好食盒,拎着跟自己杀去宁寿宫。
她还没在请安以外的时辰来过宁寿宫,这里即便是下午时分也并无那种闲适感,井然有肃却又安静的院落里不见半个人影,但却花草繁茂处处阴凉,有人报了尹贵妃的鸾驾,才有宫女太监有条不紊出来迎她入内。
徐太后人在书房不在正殿,本来也不是请安时候,她只穿着日常的装束,颜色也总是略深一些,明明没比尹崇月大两三岁,却好像是往大二三十岁一样打扮。尹崇月看过去见她平常打扮很简素的确像个寡妇,然而这般素衣却也遮蔽不住精致的美貌,徐荧真当真是国色,即便全身上下的老气横秋,她仍然有种天然雕饰的静谧庄肃之美,令人想要敬而远之,又渴求她垂怜。尹崇月忍不住想,要说出墙,她可比我适合多了
看到尹崇月气势汹汹,徐太后也不惊不恼,只镇定在书台后看她问道:贵妃何事?
尹崇月命人都下去,屋内只剩两个人时,才扬起下颚说道:徐太后,你好大的胆子!
第34章
◎仿佛这个问题的答案,比他性命都要重要。◎
屋内登时静悄悄的, 徐荧真并不说话,冷冰冰的寒意自她目光中流溢。
尹崇月虽然不畏惧徐荧真,但她有股威压, 令自己有些不适,但怒意占据上封, 她横手一指方才宫女撂下的食盒, 用更冷更威严的声音说道:如果不是我恰好去看望皇上未入继的两个嗣子, 想必此时他们已然命丧黄泉了。
面对聪明人, 话不需要说全,徐荧真微微一滞, 目光从尹崇月逡巡至食盒, 再看回来时似已知晓发生了什么。
不知为何,她的反应尹崇月看在眼中, 却觉得古怪。
尹贵妃是来兴师问罪?徐荧真撂下手里尚未展开的画卷, 徐徐说道, 若是觉得其中有毒,大可上达天听, 不必找我这凶手枉费唇舌。
徐太后那副大义凛然的模样震撼到了尹崇月, 她要是有这个脸皮, 早跑去继续和卢雪隐你侬我侬了, 怎么会成天还纠结。她怒极反笑说道:太后, 我知道您家中的能耐, 自然不敢造次, 但有些话是必须要说的。如今的形势再做这种垂死挣扎也没有多大意义。更何况那是两个孩子, 稚子无辜, 在邰州时我便问过, 他们不知道此次谋反的细节, 也不会暴露什么,太后大可放心!
徐荧真一开始还很是淡淡听着尹崇月的话,但当提到家里能耐时,她的目光倏然锐利,直至最后尹崇月话音刚落,她便径直接上问道:贵妃的意思是在暗示哀家与谋反有所牵连?
方才的话没有一句是这个意思,不孝不敬之罪的罪名还是给真做了这事的人自己担待吧。拜萧恪和卢雪隐所赐,尹崇月现在学会怎么阴阳怪气把难听话当好话说,而且还活学活用很是得心应手,我想说得都已经说完了,事已至此,太后要是不满也可以去上达天听,这食盒里食物精致,太后自己享用吧。
说完她便朝外走去。
你来宁寿宫就为了此事?
徐荧真的话让尹崇月再次大为震撼,她瞪大眼睛回过头难以置信说道:就为了此事?那是两条人命!
若是他们两个只是寻常百姓家的孩子,不比天横贵胄,在你与皇帝手中也没那般作用,你还会如此义愤填膺?徐荧真倒是也笑了,只是眼睛却没半点笑意,你不必来教训我,我也不会再为难他们两个,只是你自己的孩儿自己记得看好,别有个一二闪失,就满宫闹起来,全无身份德行。
这屋里只有太后与我两人,我连臣妾都省了,不过就是想说话痛快点,这可不是闹起来,您还没见过我真得闹起来是什么样子,要是见了,一定更觉得我德不配位。
尹崇月踏出关门前把话全怼了回去,心情畅快地走出宁寿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