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原一点红脸上依然戴着那面罩,只露出一双幽绿的眼睛,在那里面无波无澜的,完全看不出他此时的情绪。
时年猜到他给出的答复了,这涉及他这个杀手的基本规矩,当然是不能跟其他人说的。
“算了你走吧。”时年摆了摆手,决定放弃跟这个闷葫芦继续交流。
此时暮色已经四合,中原一点红就像是昏暗的暮光中的幽魂一般消失了踪影。
帅一帆和中原一点红都走了,时年也总算有空看向了她本以为并不会再追上来的原随云。
他的手中依然拿着那一支第二次递给他的茉莉花束,被无视到现在也没有露出分毫不耐烦的神情,谁见了都得夸赞一句此人虽出身无争山庄原家,却没有分毫骄矜之气,而是极有涵养。
然而不知道为什么,前有花满楼的真君子对比在,时年总觉得这位原少庄主让她觉得有些地方怪怪的。
但本就与对方不熟,她也并无证据之下,总不能下这个定论。
“时年姑娘方才说是朋友有事,不过看起来那并非是你的朋友。”原随云温和地开口。
时年此前并未通告姓名,方才无论是帅一帆还是中原一点红,都没有将她的名字说出来,看起来他江湖事关注的不少,只凭夜帝门下四个字便已经认出了她的身份。
“江湖上的朋友有很多种,有志趣相投的,有生死之交的,还有一种大约叫做看得顺眼的。”时年回答道,“中原一点红大概就算最后一种。”
原随云回道,“我听闻他是中原第一快剑,只可惜我自小目盲,无法得见他这剑术的风采。”
时年定定地打量了他片刻,笑了出来,“原少庄主何必过谦呢,你此前在街上救人的招数,除了流云飞袖之外,倘若我没看错的话,还有巴山顾道人所创的七七四十九手回风舞柳剑。能做到像原少庄主这样剑气引而不发的人实在是少之又少。”
原随云微微一愣。
他确实是一位剑道好手。
回风舞柳剑华山的高亚男也会,时年看得出来也并不奇怪,但她直接点明便有些怪了。
原随云从她这话中听出了另外一个信号,她好像对他存有几分防备之心。
他相貌出众更兼身有眼疾,此时手中花束更应当衬出几分气质绝伦来,这是他此前请人从旁观察所得,就算是那位眼高于顶的金灵芝在拜访华山后登门造访无争山庄,都尚且对他生出几分同情心来,这位夜帝门下却好像警惕心远比一般人强得多。
既然如此,他果断放弃了继续攀谈的打算。
总归对方明日还要上虎丘山一行,还有碰面的机会。
时年同他告别之后便回了客栈。
正如中原一点红所说,曲无容与他并没有走一路,她也已经找到了客栈里。
对于曲无容而言两人是三个月没见,对时年来说却已经有一年零三个月了,她陡然惊觉对方虽然还带着那张能让人看出有些地方五官不大协调的人/皮/面具,却已经有了抬头直视的力量,就连眼里的笑意也变得热烈了几分。
时年也说不好她这到底是因为与同病相怜的秋灵素相处之后互相慰藉后的成长,还是因为跟中原一点红这样一个绝不可能对外貌有什么特殊情绪的人在一起合作,但不管怎么说,这对曲无容来说都是个再好不过的消息。
时年转而问起了秋灵素的情况。
“您也是知道的,任夫人报完大仇心愿已了,所以找上那位名叫孙学圃的秀才的时候,也并没给自己留有回转的余地。”
曲无容回忆起了秋灵素抵达画师那里的情况。
秋灵素说自己对不起那位画师也并非是一句假话。
曲无容和中原一点红打听那位画师孙秀才下落的时候,听人说他年轻的时候也得算是当地的风流人物,当地的名门闺秀尚且想要他为自己绘制一副画像,加之他的相貌又实在可以算的上英俊。
可惜等他们找到孙秀才的家中的时候,他们看到的却是一片落拓萧索的场面,那位孙秀才若不出声,谁都要怀疑他是个死人或者是个木桩坐在那里。
对一个画师最残忍的事情,一件便是废掉他的手,一件便是弄瞎他的眼睛。
秋灵素实在不能说在此事上占多少道理,纵然毁掉对方眼睛的那一晚也是她的容貌尽毁之时。
所以曲无容在看到秋灵素在孙秀才面前跪下,声称愿意以自己双目为代价,并已让丐帮中人寻找那个复明之法的时候,在孙秀才这里看到的不是喜悦不是仇恨,而是麻木地站起来换了个方向坐下,脸上犹残存被唤醒的双目失明那日记忆所带来的苦痛后,她感觉到的是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那后来呢?”时年开口问道。
司徒静也在一旁听着,她对江湖上的事情听闻的不多,曲无容所说的都能引起她十足的兴趣。
“后来这位孙秀才说,他不要秋灵素的眼睛。一个可能失败的复明尝试对他而言已经没有了任何意义。”
何况这个法子纵然有,也未必再能有能够执行的人。
提到眼盲时年便不自觉地想到了原随云。
以无争山庄在江湖上的地位,借助丐帮的眼线找到那个方法应当并非是什么难事,但原随云依然不见光明,可见秋灵素到底是一厢情愿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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