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可笑啊,她为了萧靖钰抛弃一切,萧靖钰却从头到尾只将她当做弃子。
这时一个小太监走过来请示刘忠:“师爷,他要见了傅瑶才肯喝。”
“还真是对苦命鸳鸯,”刘忠道,“得了,带过来吧。”
“是,师爷。”
不一会,牢房外就传来脚镣碰撞的声音。那声音很轻,却不紧不慢地响着。
只听声音,就能想象出那个人是如何拖着沉重的脚步一步步走过来的。
锁链碰撞声越来越近,萧楷被人推进了牢房里。
他头发披散着,盖住了那张俊秀的面庞,昔日贵气逼人的太子殿下,成了人人可欺的阶下囚。
傅瑶心生愧疚,不敢看他。
萧楷身上还带着血,小腿弯曲着,不知是不是被人打断了,但他依旧背脊挺直,举手投足间优雅从容,仿佛还是那个皇太子殿下。
萧楷亲手端了两杯酒,在傅瑶面前蹲下时因为剧烈的疼痛闷哼了一声,但他脸上不见任何痛苦的神色,只柔声对傅瑶道:“瑶瑶,别怕,我陪着你。”
他嘴唇上没有血色,声音也很虚弱,像羽毛一样落在心上,却让傅瑶如死水一般的心生出一片涟漪。
傅瑶瞬间红了眼,低下头含混不清地说了一句:“……对不起,是我害了你……”
一行清泪从她眼角滑落。
萧楷把毒酒放到地上,捧起她的脸,用温热的指腹给她擦拭眼泪,他动作很轻,又或者是他实在没什么力气了:“夫妻本是一体,我不怪你,若有来世,我依旧娶你为妻。”
傅瑶握住他的手,良久才道:“……若有来世,我定不负你。”
萧楷对她笑了,纵然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刘忠有些不耐烦了:“快点吧,早死早投胎,咱家还等着回去复命呢。”
萧楷头也不回地道:“替本宫告诉皇叔,他会后悔的。”
刘忠:“咱家会一五一十转告,您放心去吧。”
萧楷这才放开捧着傅瑶脸颊的手,端起一杯毒酒,仰头一饮而尽,整套动作干净利落,没有丝毫迟疑。
他的神色很平静,皇室子弟,成王败寇,就算死也要死得有风度。
萧楷把另一杯毒酒递给傅瑶:“别怕,我一直在。”
傅瑶看着萧楷清澈的眸子,打消了所有的不甘、恐惧和愤怒,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刘忠亲眼看着他们喝下,吩咐道:“你们在这看着,等人殁了告诉咱家一声。”
“师爷放心,”一个小太监谄媚地道,“这里脏,您先出去喝盏茶,小的盯着呢。”
刘忠被狱卒请到勉强算得上干净的值房里,给他沏上一壶春上新产的碧螺春。
一个小太监低声问:“干爹,陛下知道了若是怪罪怎么办?”
刘忠语重心长道:“你呀,陛下只说赐死他们,倘若问起来,死了便是死了,谁又会追究死得痛不痛快?”
“机灵点,那是日后的皇后娘娘,皇上喜欢得不得了的人,是你我能得罪吗?她想让两个犯人死得痛苦点,我们顺水推舟送个人情,还怕以后没好日子过?”
小太监连连道是,他们不过是把见血封喉的鸩酒换成了延长痛苦的牵机而已,只要没人说,不会有人知道,更不会有人追究两个死囚生前承受了怎样的折磨。
牢房里,傅瑶倚在萧楷怀里,两人都沉默着,静静地等待死亡。
突然,傅瑶感到胃部一阵抽痛,她抓紧了萧楷的衣袖,弓起身子抽搐起来,疼痛不仅没有得到缓解,却越来越剧烈,像是无数把锋利的刀子在腹部乱绞一般。
“瑶瑶……”萧楷话音未落,也感受到了剧烈的疼痛,他咬牙忍着,好一会才慢慢适应了这种疼痛,“……是牵机,他竟如此狠毒。”
傅瑶在令人崩溃的疼痛中听到了牵机二字,那一瞬间如坠冰窟,仿佛疼痛都没厉害了。
萧靖钰是有多绝情,才会用牵机来送她最后一程。
傅瑶推开萧楷,想要一头撞死,在旁边盯着的小太监立刻上前来拦。
萧楷也比她好不到哪去,只咬牙撑着,挥开小太监,把傅瑶重新拥进怀里,让她咬住自己的胳膊。
傅瑶心口像是被人捅烂了,血流不止,和牵机的带来的痛苦交错着,让她几乎忘了今夕何夕。
她不想再伤害萧楷,可剧烈的疼痛让她越咬越紧,把萧楷的手臂咬得血肉模糊。
纵然是寒冬腊月,他们一身单衣早已被冷汗打湿。萧楷依旧紧紧抱着她,把牙龈都咬出血了也不肯发出声音。
疼痛,无休无止的疼痛……
直到浑身都疼到没有力气时,傅瑶的意识才终于渐渐模糊。
那一刻她只有一个想法:“终于解脱了。”
她这一生糊涂至极,愚蠢至极,为了所谓爱情不顾家族利益,不顾仁义道德,只为了能在萧靖钰心中有一席之地。
可最后想想,萧靖钰有什么好的呢?自私薄情,阴狠卑鄙,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她明明有一个比萧靖钰好了千倍万倍的夫君,却偏偏不知珍惜。
她自己善恶到头终有报,算是死有余辜,可萧楷呢?一个温文儒雅,宽厚仁慈的太子殿下,他凭什么要遭受这一场无妄之灾?
傅瑶一生到头,没有什么遗憾了,只有对萧楷的愧疚和亏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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