莳萝一听愕然道:我能有什么法子?
不过在苗璎璎的再三催促之下,她还是去了, 推推阻阻地来到秦王跟前, 行了一礼, 君至臻起初没看到她, 还在吩咐凉州军驻扎取水, 莳萝心头一急,脱口而出:殿下,王妃发烧了!
君至臻霍然回眸, 二话不说,就急奔马车而去, 莳萝留在后面,又叹气又好笑。
两人分明都喜欢着对方,折腾这个劲儿, 还不知道得到什么时候去呢。
君至臻一步跨上马车,奋力摔开车门, 只见里头坐着的女子, 笑语嫣然,红光满脸,一双美丽的眸子波光流转, 盈盈盯着来人, 哪里是有半分生病的迹象?心知被骗, 君至臻要退出去,苗璎璎却不让,你敢走一个试试?
她声音一抬,就像苗太傅驯学生那样,竟颇有种痕迹做作的威严之感。
君至臻没有走,停在车门外,莳萝说你病了。我只是来看看。
他眼神闪躲,似乎不敢正眼看苗璎璎。
苗璎璎苦中作乐:是呀,我可能是要病了,不过那也是被你气的。
君至臻微愣:为何?
苗璎璎踢了一脚车门,哼了一声:你不理我。
君至臻何曾见识过少女百折千回的玲珑心,她这一脚似是踏在他的心上,搅得一池春水泛波,再也无可抑制。
璎璎,我
苗璎璎道:你肯定是生气了,气我给你喂蒙汗药对不对?
君至臻摇头:不是。
他认真地望着面前脸颊粉扑扑的女孩儿:是气你,擅自行动,是气你,不惜身体要赢得擂台,是气你,非要留在青玉峡做人质。倘若你有任何闪失,我不一定能控制住自己。
苗璎璎听到这么说,其实心里早就不恼了,好像有什么融化开来,变成一片流淌的蜜,在心头徜徉。
他倒也不是榆木疙瘩,什么情话都不会说。
苗璎璎正要回他一句,可只张开了口,蓦地,只听见一道尖啸声从空谷里拔地而起,马车发出一道急遽的颠簸。
这一切的变化只在眨眼,接着,山谷里便发生地龙翻身,垮塌的山体犹如龙蛇斗拱势不可挡沿着两侧山壁滑下挤向山谷,苗璎璎呆住,身体尚未来得及反应,君至臻身后已经迎来一片泥石流,她尖叫道:小心!
这时,马车被冲进了泥石之中,侧翻倒地。
君至臻扑进马车,一臂搂住苗璎璎的细腰,将她压在怀里,钻出了车门。随着马车倾翻,双双摔入暗无天日的泥石里,苗璎璎的身子先着地,陷入松软的湿泥,君至臻压在他的上面,好像有什么巨大的东西砸中了他的背,苗璎璎被他抱着的身体都为之战栗,但却听不见一丝喊疼的声音。
转眼泥沙覆没,将他们埋在了里面。
苗璎璎惊恐不已,一张口便吃了一嘴的泥土,她要去试探君至臻的身体,黑暗中传来他低沉的,透着一丝暗哑的嗓:莫动。泥沙会滑下来。
苗璎璎只是动了一下,周遭便似有泥沙掩埋得更深了,于是吓得一动不敢动,殿下。你还好么?
君至臻不说话,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道:我们被埋在了里边,但这里空气不算阻滞,应是埋得不深,凉州军但有存活,会来救我们出去,璎璎,你忍耐一下,会没事的,相信我。
苗璎璎点点头,我相信你,殿下,我自然相信你
可是,当一缕温热的液体,顺着她搂住他腰背的手滑落时,苗璎璎没法冷静了,她强忍着哭腔,可眼睛里的热液一直在往外源源不绝地冒。
你受伤了,你是不是有事?
她要摸他伤处,是了,刚刚那么大块的东西砸下来,就砸在他的背上,怎会毫发无损?
手背上的血越涌越多,像是完全止不住一样,苗璎璎被巨大的恐惧攫住魂魄,像是痴傻了一般,可君至臻却将他的小手握住,放在地面,温声道:璎璎,你不要害怕,我没事。
苗璎璎不相信他了,他嘴里没有一句实话!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再也忍不住,抽噎起来。
人在险境里,情绪一旦崩溃,死亡的脚步会愈来愈近。
这狭小而逼仄的空间,承载不了太多的恐惧和悲痛,沙子在四周不断地沿着他们的身体滑落。
璎璎,你听我说。
君至臻哄着她。
莫哭了,保留体力,否则我们都会死在这里,你相信我,我们会没事。
苗璎璎抽噎着道:那你跟我说实话,你受伤了,流了好多血,疼不疼?
回答她的是漫长的沉默。
苗璎璎又要哭起来了,君至臻叹了口气,因为身体在逐渐地失温,他不敢保证还能有多少清醒的意识,在这或可能成为最后一刻的时光里,他无法不对他坦诚。
疼
苗璎璎心里疼得厉害,手亦在发抖:你为什么冲过来救我,为什么?
君至臻微微一笑,声音渐渐低下去:我能救你,怎能不救,璎璎,你比我的性命还重要。
她呆呆地,听着耳朵里好像有什么在嗡鸣,像绝妙的琴音,又像有什么炸裂开来,令她已经无法思考。那样的声音是好听的,可是留下的只有兵荒马乱一地狼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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