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冠华坐在办公室的沙发上小憩时,不小心睡着。
又做梦了,梦到小时候凌凌乱乱的事。
梦里的爸爸总是温文儒雅,穿着得体的西装,一身的俊朗,戴着金边眼镜也掩藏不住那双黑深的桃花眼。
妈妈总是每天化妆,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就等爸爸来看他们。
可是爸爸一个月总没来几次,爸爸来的时候,妈妈就特别温柔,特别会撒娇。让他自己在客厅看卡通,爸爸妈妈在房间说话,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爸爸从不过夜。
明明他就是有爸爸的,妈妈告诉他,爸爸只是忙了一点,都住在公司,那为什么邻居都说他是偷生的私生子?
有次跟隔壁的阿明打架了,阿明的妈妈指着小冠华的鼻子骂:「你这个有娘生没爹养的杂种!没教养,没爸的小孩就是这样坏!」
小冠华很生气的对他们母子大吼:「我有爸爸!我爸爸常来看我们。」
阿明的妈妈嗤笑一声:「你的爸爸,是别人的爸爸!你出生的时候,你妈为了要帮你报户口,让你跟爸爸的姓,被人家老婆知道你爸在外面偷生了你,都跑到这里打你妈妈了,所有邻居都知道!你妈做了人家的小三,生了你这个私生子!」
小冠华生气的从地上捡起一颗石头,往他们母子身上用力的丢去,不管不顾他们在身后骂骂咧咧的,头也不回的往家里跑。小冠华问妈妈,他们说的是不是真的?他的爸爸,也是别人的爸爸?
妈妈说,别听他们乱说!可是那天起,妈妈的情绪就变了。
爸爸偶尔来探望,以前妈总是撒娇,煮满一桌菜给爸爸吃。但现在妈妈不肯了,只要爸爸来,妈妈就哭哭啼啼的,说爸爸骗了她,当初骗她说自己未婚才交往的,怎么后来她成了第三者?为了给儿子冠傅姓,让他认领小冠华时,她还被元配打了一顿,街坊邻居都知道她是个三,脸都丢尽了。她为爸爸受这么多委屈,吞这么多苦水,说好的名份呢?为什么她的儿子就要当个私生子?
爸爸每次来,妈妈每次闹,只为帮我求个正名,为自己要个名份。闹久了,爸爸就少来了,每个月只让助理拿生活费过来。母亲因此活得更堕落了,不再每天化妆,而是每天打麻将、喝酒,没钱了,就叫小冠华打给爸爸要钱,后来爸爸也不接他电话了。就是让助理拿固定生活费来,要学费给单据,不会再多给半毛钱。
好好的生活,越过越落魄,母亲日日麻将,夜夜酒醉,梦里的他被邻居欺凌,笑他没爸的孩子,没人要的野种,一踏糊涂的日子。
他受不了了,偷偷跑到压在桌垫下名片上的地址,听妈妈说那是爸爸的公司,他站在门口等了好久,终于见到爸爸与很多大人一起走出来,他高兴的远远对他喊:「爸!」
爸爸脸上的笑容瞬间僵硬,转过头看他一眼,赶紧回过头装作没看到他,助理火速跑过来,阻止了他与爸爸的视线接触。
助理轻声的劝他:「小少爷,你怎么来这了?你爸爸在忙,你不可以过来吵他喔!」
他不管,他对着爸爸大喊:「爸,我不想跟妈妈住了。我可以跟你住吗?」
爸爸冷着一张脸,当作没听到,没有回应他,直接上了黑头车。
从小冠华的角度,看到车子里坐着一个男孩子,比小冠华大几岁的样子,身着名牌,有着被教养出来的高贵气质,与小冠华这一身杂牌野气相比,简直云泥之别。
车子很快就开走了,没有为他停下来,留给他的是一阵尘埃。
助理带他去吃了一顿饭后送他回家。一进家门,扑鼻的酒味就衝上来,助理皱了皱眉头,拿起电话拨了出去,讲了几句话后掛断,对他说过几天来接他。
当天爸爸很晚的时候出现了,对酒醉的妈妈一阵打骂,骂她一个月给她这么多钱,她就是这样养儿子的?儿子养的跟乞丐一样,还跑到他公司撒野!把他的脸都丢光了!妈妈没有还手之力,只能挨着,哭着,求他别打了。洩愤完,爸爸拉好西装丢下一句:「冠华的事我会安排。」然后他就走了。
隔了几天,助理带着一些人来接小冠华,将他行李随便打包送上车,并将慌乱的妈妈挡住与他隔开来,妈妈对他伸长了手,哀求的说:「冠华,不要跟他们去!留下来,妈妈改,妈妈不喝酒,妈妈不赌了,妈妈做饭给你吃!冠华,不要走!」
可是小冠华头也不回的上车了,他不想放学回到家,总看到一屋子的漆黑,不肯再清理酒醉的妈妈吐了一地的秽物,不愿妈妈打麻将输完了钱后,打骂酸他一顿,还逼他打电话跟爸爸要钱,如果他不愿意,她就哭嚎,说她为了他牺牲很多,他做这些只是欠她的。
我去你的吧!
车子开走了,他从照后镜看着妈妈卖力的追着车,凄厉的喊着:「冠华!不要带走我儿子,拜託你们啊!冠华!冠华!回来妈妈这啊!」
那样疯狂的妈妈是他第一次看到,分离的影像在他脑海挥之不去,直到成人依旧深深烙印在心里。
可怜的小冠华以为要去跟爸爸住了,结果原来是被送去寄宿学校,连假日也留在学校没有回家。不过这样也好,这里的同学不知道他的身份,没有人嘲笑他,也比在家看母亲要死不活的样子好多了。
他只有年节会被接回去与妈妈一起过节,每次妈妈都是红着眼,对他小心翼翼的说话,试探性的问他,不要去寄宿学校好不好?留下来陪妈妈好不好?但都被他拒绝了。
妈妈的话一直在梦里面反覆:留下来陪妈妈好不好?妈妈每天送你上下课,煮饭给你吃,妈妈不闹了好不好?好不好?冠华....好不好?
铃.....
傅冠华被一阵手机铃声吵醒,他拿起手机一看,是傅俞打来的。
傅冠华接起,冷冷的问:「什么事?」
傅俞用冰冷且不可抗拒的口气说:「晚上醉香楼招待b集团李总,你替我去一下,我公司还有事没做完。」
傅冠华连好这个字都还没说出口,傅俞就掛了电话。
傅冠华冷笑一声,呵,兄弟情,值几斤?也不就这样?替他招待?还不是生意谈不下来,要傅冠华用他那一身刺青的方式去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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