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玻璃花房中窗明几亮,漂亮的玫瑰肆意绽放着,花房正中央摆着一架钢琴,看上去就像是被群花环绕其中的舞台,有种难言的高贵。
覃与顺着他视线看向最中间的钢琴:“怎么?”
“你房间,好像也有一架,”许骋低头看她,“你会弹钢琴?”
覃与挑眉,充分的睡眠让她此时心情颇好:“想听?”
许骋眼睛一亮:“可以吗?”
覃与牵着他来到钢琴旁,手指擦过光洁的琴身,确定上面没有半点灰尘后在琴凳坐下,手指悬在琴键上方:“有想听的吗?”
许骋有些恍惚地摇摇头。
“那我随便弹了。”覃与笑了笑,流水般的琴声从她指尖流淌而出。
她弹的是一首知名度颇高的《致爱丽丝》。
许骋眸光微动,看着她带着笑容的侧脸,只觉得心中又酸又涨。
那一点来到这里,见识到她家境优渥以及教养良好而让他产生的自卑情绪,就被她用这首钢琴曲悄无声息地抚平了。
她或许,还是在意他的吧,否则这样的温柔岂非过于浪费?
一曲很快结束,覃与看向眼角泛着些红意的许骋:“前面这一小段不是很复杂,我教你?”
许骋张了张嘴:“我、我很笨的……”
他的声音在覃与含笑的注视下消失了。
许骋僵硬着走上前去,坐在她让出一些的琴凳上,任由她指挥着自己笨拙的手指如何摆放,因为紧张,他的表情甚至带出了些视死如归的意味。
断断续续的琴音从他落下的手指下发出,适才在覃与手下流畅的音符到他这里变成了闷沉的悲鸣,那好不容易平复的自卑感又一次蹿出来作祟,叫他的脖颈到耳后红成一片。
“别紧张,我来带你。”覃与的声音蜜糖一般甜蜜,比他小出许多的手虚虚覆在他手背上方,指尖一个个地按在他手指上,带着他那笨拙的动作都连贯了许多。
“第一次弹,这样已经很不错了。”等到他终于顺利弹出那一小节,覃与很给面子地拍了拍手,给出了肯定。
许骋身上才消退的一点红色瞬间因为她这话而羞耻感爆棚,涨得整张脸都是红的。
“你别取笑我。”许骋将脸闷进她颈侧,压低的声音都透着求饶的示弱,“我知道我很笨。”
覃与捏了捏他发烫的耳廓,笑了笑。
他是不擅长学习,但他并不笨,尤其是在她直言和沉胤在一起后,他更多了些敏锐直觉,十分擅长揣摩她的心思想法。若非如此,她绝不可能直到今天还对他拥有这般耐性。
相较于亲手打造却时不时泛起些小心思的宴倾,以及纯直憨厚毫无心机的宋赟,许骋这种野生的、却能在后期自我雕琢出的乖顺更让她觉得舒心。
事关于她时,许骋其实聪明得过分。他会在不同时候展露出她更喜欢的性格,或热情,或乖巧,或适时的狠戾,在亲密的事上他同样十分擅长学习,在取悦她这件事上,他几乎已经做到了和宴倾不相上下的程度。
大概正因如此,她才会在他明确拒绝她的“回报”后默默转向支持他爸爸的那点事业。
她不乐意欠人情,有些东西物化成同等价值还回去,对她而言才是最好的。毕竟,不要物质,那就只能要感情了。
可惜,她没打算给。
送走许骋回到自己房间的覃与发现宴倾正在给她套被子。
她和许骋下楼吃饭之前,许骋做贼似的帮她把床上的床单被套都丢进了洗衣机里,她下楼时有跟阿姨提一嘴,让她记得处理后续,包括铺床。因为这个,她连门都没关。
没成想,来给她铺床的变成了宴倾。
覃与当然不会去追究已经呈现结果的事,只问道:“今天作业不多吗?”
正阴沉着脸给她抖被子的宴倾动作一顿,转过头来时已经恢复了平时的表情:“阿姨有点忙,我就顺手做了。”
其实在捡回宴倾的一年时间里,覃与的这些琐事都是她在做,正因如此,对于覃与的诸多习惯,宴倾都非常了解,甚至连自己的房间布局都完全照搬了覃与的。
覃与点点头,发现房里适才被扔过避孕套的垃圾桶已经重新换过垃圾袋时,挑了挑眉。
对于宴倾有没有发现垃圾桶的那玩意儿她并不是很在意,横竖她那些事宴倾该知道的早就知道了。
可当她走到床边被宴倾从身后紧紧抱住时,突然意识到,宴倾知道但并不代表她能自如接受。
可她有什么资格不接受呢?她不过是她一时心血来潮从外面捡回来的小猫,她给了她姓名,给了她全新的生活,她为她做的这些,只是因为她将她视作所有物罢了。
一件物品,却一再地生出觊觎主人的心思,她或许近期对她过分纵容了?
覃与正要开口,身后的宴倾就先一步放开了她:“我去给主人热牛奶。”
未出口的训斥没了着落,覃与看着宴倾脚步匆匆离开,一时间忍不住笑出了声。
“好像是学乖了,但实际上根本没有。”她毫不犹豫地删掉了属于宴倾的指纹,眼中情绪一层层冷下来。
差不多也该给不乖的狗狗一点教训了。
牛奶被送到了覃与手中,但宴倾却没有离开的意思。覃与并不急着喝,双手拢着杯身,抬头看她:“怎么?”
宴倾垂下眼帘:“我等你喝完顺便下去洗杯子。”
覃与笑了声:“明天让阿姨洗就可以了,你先回去复习吧。”
宴倾抬眼看向她含笑双眼,抿了抿唇,应了声“好”便转身离开了。
指纹锁传来落锁的乐声,覃与面上的笑意已凝成一片冰冷。她端着牛奶走到洗手间,将一杯牛奶倒得只剩一点底时,伸出手指捻了捻杯底的残余,果不其然揉到了还没完全化去的细微粉末。
覃与看着水流下冲洗的双手,眼中情绪渐沉。
她差点就忘了,当初救下的那只小野猫可是会抓人的。哪怕这叁年来她表现得再乖顺再柔软,藏在肉垫里的利爪依然在那,只待不顺心时猝不及防地刺探出来。
她被她的野性难驯吸引,所以一时动了心将她捡回身边驯养。不是没有觉察到她某些时候的阳奉阴违,但那毕竟只是些无关痛痒的小事,偶尔当做逗趣也没什么。只是,如今伸过来的爪子径直对准了她,她也实在是没有必要继续容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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