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难过了,我们一定要相信…相信再过不久儿子就一定会醒……」
「你还要这么说吗?昨天你不也这么跟我讲,前天也是、大前天也是,从你赶回来的那一天起,你就一直这么跟我说,但都过几天了?你确定这样的做法真的有用吗?」
眼见妻子情绪波动甚大,为了避免衝突,他因而默不作声的垂下眼,不再试着相劝,毕竟当人们专注于眼前的痛苦,把自己的感受放到无限大,大到完全不肯放下执念,不愿意试着敞开心房,不信在这个世界上真的有股人的肉眼所看不见的神奇力量凌驾于万物之上的话,那么任凭他说破嘴,也无法帮助妻子饱受忧虑的心得到实质的释放。
她知道他也不好受,可是她实在是受不了了!
但她看见丈夫脸色黯淡,默不作声地握着孩子的手,不知在想些什么的神情,顿时便觉得后悔,有点自责。
她知道丈夫其实也是饱受煎熬,非常担忧儿子始终昏迷不醒的状况,因此才会在现行医疗无法起到明显果效后,在他们夫妻俩同感绝望的压力下,央请擅长神秘学领域的好朋友「墨森」特地来探视儿子的情况,尽力试着挽救———或许迷信,又或许是死马当活马医,总之,对她来说,只要儿子能醒过来,完好如初的恢復健康,她都愿意孤注一掷———于是在持续不断接受当代医疗的照护下,一边为儿子进行她完全无法理解的神秘学疗程。
算一算墨大哥介入儿子的医疗过程也已经一个多礼拜了,说真的,时间实在是拖太久了,久到让人好煎熬,原本满怀希望的心情渐渐又坠入谷底,因此才会导致她情绪再度崩溃,顾不得墨大哥人也在旁边,就这么在病房里失去理智,像是发疯了似的把心中所有的痛苦与失望一骨脑儿全砸向丈夫。
虽然自知理亏,虽然明知道自己的话根本像是拿刀狠狠划着丈夫的心,虽然知道她的怀疑无疑是拿着一桶冷水不分青红皂白地泼向不辞千里,远道而来帮助他们的墨大哥,她仍无法立刻抚平自己的心情,只能哭哭啼啼地对着两位男人说说:「抱歉……我不是…不是故意要说这种伤人的话………我只是…只是………太着急了………」心情的沉重,令她哀痛欲绝的泪眼模糊,下意识更加紧紧捧着儿子发生意外之前最最喜欢、最常阅读的读物——卢塔山的黑夜巡守者——就像是她正抱着儿子一般。
闻言,他抬起头,瞅向妻子涕泪纵横的容顏,瞬间有种胸口像是被人重搥了一记似的那般的痛,令他很心疼地立刻走至病床的另一端,紧紧抱着妻子哭到颤抖的身躯,任她发洩积压在心里的所有负面情绪。
直到她止住哭泣前,他什么话也没说,就只是搂着她,适时递上纸巾,并非他冷漠无情,以致于连一句安慰的话也不肯对她说,而是正如同她自己所说的,她只是太着急想看到儿子醒过来了而已,所以既然她察觉到到自己一时失控的原因,有意识地在面对紊乱不平的内心,那么他只需要扮演好陪伴与支持的角色即可。
好半晌后,的确如他所料的,她止住悲伤的眼泪,不过神情逐渐重现自然如常的状态中有十分违和的羞赧感。
瞧出妻子的不好意思是因为很在意她刚才言行有无伤害到墨森,因此身为她的丈夫理当与她站在一起,诚恳地致上歉意道:「墨大哥,我们夫妻让你见笑了,若有得罪,还请海涵。」
「你们客气了,我能理解弟妹为何情绪激动,毕竟疗程效果确实不如预期,在显着推迟的情形下,难免会让人失望,因此不论是于情、于理,我们都无须再为方才的事再掛怀了,将心思都回转在救治孩子的事情上,专注一致便好。」
「谢谢墨大哥。」他的宽容大度,令她满怀感激。
「哪里。」他淡淡的摆手一笑,「那么我们继续吧?」
「好…」
好什么呢?
才应一声好,她就莫名鼻酸,眼眶热热的,不过这回她飞快地深呼吸,藉此调节情绪,不让眼泪再次盈满整个眼眶。
「放心吧,只要『灵魂系带』未断,一切就还有希望。」
「嗯。」她扬起一抹破碎的微笑。
「需要给你时间再缓一下吗?」
她摇摇头,以表情和动作示意丈夫回去病床的另一侧,然后才在他们的注视下,打开那本已经被她给搂得发热的书本,再一次缓缓地诵读起这几天她不知已经反复念过多少次的故事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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