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母躺在地上,一点也没了以往可怕的模样。
大妞和二妞都呆了下,二妞甚至忘记哭泣,直愣愣看着祖母跟娘。
罗老婆子见到大妞二妞也不上来帮忙,骂道:“两个小贱蹄子,你们娘疯了,还不赶紧过去把你们娘拉住,她竟敢打我。”
林氏面无表情看着地上的婆婆,原本她如此的脆弱。
她又上前,一拳打在罗老婆子肚子上,她并没有用尽全力,却依旧打的罗老婆子脸色扭曲。
之后她朝着罗老婆子的身体挥动着一拳又一拳,这些部位大家都看不到,她也没用最大的力道,应该也不会出现青紫的情况,她被罗老婆子打了太多次,已经知道多大的力道不会出现痕迹。
罗老婆子恶毒的看着林氏,骂道:“你这恶毒的娼妇,等大根回来,看我不跟大根告状,你竟然敢打我,等大根回来我让大根打死你。”
林氏冷着脸说,“你猜他们会不会相信我打你?只要你同他们告状,明天我就再打你一次。”
她如今什么都不怕了!她也知道该怎么对付这老虔婆了。
罗老婆子指着大妞和二妞道:“你两闺女可是看在眼中,有她们给我作证,看你怎么狡辩。”
林氏回头看了大妞和二妞一眼。
两人并没有并吓到,神情有些奇异,满脸敬佩的看着林氏。
大妞甚至冲着林氏摇摇头,她才不会告诉爹跟祖父。
祖母天天打骂她们,甚至夜里晚上祖母跟爹说话,她也听见了,祖母跟爹在堂屋说话,以为她们都睡着了,但她没睡着,她听到祖母说要把她卖到青楼,她怕极了,也不敢告诉母亲。
她恨祖母,也恨爹跟祖父,她希望娘可以带她和二妞离开,哪怕跟着娘出去讨饭她都愿意,她不想被卖去青楼。
二妞也不喜他们。
林氏回头,又一拳拳的砸在罗老婆子身上。
等罗老婆子终于受不住,开始求饶,林氏这才住手,牵着大妞二妞回了房。
回到房间,她低声告诉两个闺女,“我会想法子带你们离开的,你们愿意跟娘一起离开这里吗?”
她已经知道,迈出今天这一步,她已经什么都不怕了,她要逼着罗老婆子,让罗老婆子跟罗大根休了她,还要罗老婆子把两个闺女都给她,不然她就日日这样偷偷地打她。
两个女孩都使劲点头。
罗老婆子在地上躺了会,身上很痛,她慢慢地爬起来,回到房间躺在床上。
躺了两个时辰,等身上没那么疼时,她跑了出去,见到巷子里有街坊领居正站在闲聊,她上去哭道:“我真真是可怜哟,方才家里那儿媳我不过说她两句,她上来就给我踹了一脚,又对我拳打脚踢。”她要告诉所有的街坊领居,让所有人都骂死林氏。
旁边两妇人惊讶的望着她。
一个年纪稍大的妇人嗤笑一声,“罗老婆子你在放什么屁,谁不知道你家儿媳最听话,被你打了十年,哪里敢还手,要是敢还手,你不早把她送去衙门了。”
“我说得都是真的!”罗老婆子急了,掀开衣裳露出松软肚皮想给她们看,可肚皮除了松垮跟褶子,什么都没有。
两个妇人不忍直视,直接扭过头去,“你这老婆子也真是不知羞,大庭广众之下掀衣露肚,何况你这肚皮上什么痕迹都没有,还想冤枉你儿媳?”
罗老婆子也呆住,不应该哇,她身上明明现在都还是痛的。
林氏当然听见外面的动静。
其实就算罗老婆子身上真的留下青紫,外人也不相信是她打的。
十年时间,所有人都以为她懦弱可欺,被婆婆打是绝不会还手的,就算罗老婆子身上出现青紫,只会以为她是自己磕碰出来的,或者是罗老汉打的,因为巷子里的人也都知道罗老汉会打媳妇。
罗老婆子怒气冲冲回了屋,她又不敢去骂林氏,怕又被林氏打。
她坐在房里,使劲想,想破脑壳都没想明白儿媳怎么突然敢打她了?
难道是因为儿媳知道她想把大妞卖去青楼才反抗的?要么就是许小娘子教唆的?
儿媳去了许小娘子那里一趟,回来就打她,她在心里把许沁玉骂了一通,却又不敢真的上门去找许沁玉麻烦,害怕人家拿刀对付她。
好不容易等到暮食时,罗大根跟他爹罗老汉回来。
林氏还是向往常一样,领着两个闺女在厨房烧火做饭。
见到丈夫跟儿子回,罗老婆子立刻同他们哭诉,说林氏今日如何踹她打她。
罗大根一脸不耐烦,“娘,您说这话您自个听听靠谱不?你觉得我们会信?我跟爹都很累,让我们好好歇会儿成不成?再说她要是敢打你,这会儿还在厨房做暮食?不是早该翻了天?”
“大,大根。”罗老婆子急了,“娘没骗你,她真的打娘。”
罗大根根本不信,也不搭理他娘,回去躺着去了。
罗老婆子气得跺脚,又去同罗老汉说。
罗老汉推了她一把,骂道:“别挡我跟前,没瞅见我累成啥样。”
说完也回了房躺下,根本不相信老伴说的话。
罗老婆子差点傻眼。
她还是不肯放弃,等到一家人坐在堂屋吃暮食时,她问大妞二妞,“大妞二妞你们实话跟你们爹和祖父说,你们娘今儿是不是踹我还打我了?”
大妞摇头,“没,我们没瞅见,是祖母骂娘。”
二妞也摇头,不说话。
罗老婆子差点气死,抬手就想给两个丫头一巴掌。
还没等她挥手,罗老汉一拳砸在罗老婆子脸上,“你这老婆子到底够了没,能不能让我们安生的吃顿饭。”
每天闻见巷子里家家户户的香味,他都恨的牙痒痒,就因老婆子贪便宜,害他们没法吃到这样美味的鱼,只能吃些难吃的水煮菜。
罗老婆子被罗老汉这一拳头打得惨叫一声,瑟缩着身躯不敢再说话。
……
次日一早,林氏等丈夫跟公爹离开,她过去罗老婆子的屋子,又把罗老婆子给打了一顿,罗老婆子还想叫唤,被她捂着嘴打。
罗老婆子本身也就是个瘦弱矮小的老婆子,就算平日林氏吃不太饱,可她也才二十好几,算是个壮劳力,罗老婆子根本反抗不了她,又挨了顿打。
打完,林氏喘着气对躺在地上的罗老婆子说,“让你儿子把我休了,但是大妞二妞都得跟着我,不然我天天这样打你。”
她打不过罗大根,还打不过这老婆子吗!
林氏说完,带着大妞和二妞出门做活。
她接了些零零散散的活,打算这几日出门都把闺女带在身边,不然怕罗老婆子趁她不在把大妞拉去饶州城卖给青楼。
等她出门,有街坊邻居瞧见她还带着大妞二妞,忍不住问,“你这出门做工怎么还把两个丫头给带上了?也不嫌麻烦。”
林氏看了街坊领居一眼,欲言又止。
大妞可不管这些,抹着眼睛哭,“我奶说要把我卖去饶州城的香满楼,我奶说香满楼的老鸨最喜欢八九岁的小姑娘好调.教,我奶还说再过几年等我妹妹长大些,也给卖去香满楼,卖掉的钱让我爹再娶个媳妇生儿子。娘担心,出门就把我们都给带上了。”
香满楼可是饶州城最大的青楼,就连源宝镇的百姓们也都听闻过。
一听这话,街坊领居脸色都变了。
“作孽噢,这罗老婆子咋这么狠的心肠。”
“你们不知道她就是把自己闺女卖到那种地方去,之前卖的是源宝镇上的青楼,后来她闺女不堪受辱,撞柱死了,这十年过去,她又想把自己亲孙女卖去那种地方,咋这么恶毒。”
“这罗老婆子也不怕遭报应。”
源宝镇就算有卖儿卖女的,可不会把自己亲闺女亲孙女卖去那种地方。
即便有,也是家中父母过世,兄嫂或者娘家舅舅见钱眼开才把妹妹或者外甥女卖去那种地方的。
桂花巷的街坊领居开始谴责罗老婆子。
罗老婆子在家躺半天,又出去跟人诉苦,结果没人信不说,街坊领居还给她骂了顿,说她怎么想把亲孙女卖去那种地方,罗老婆子还以为是儿媳在外说的,又气又怒,只能灰溜溜回去。
之后的日子,林氏总是趁着罗大根跟罗老汉不在时揍罗老婆子一顿,她也不是每日都揍她,三不五时的。
她也不在大妞和二妞面前揍罗老婆子,不管如何,她希望大妞二妞以后能够堂堂正正做人,而不是同她一样,最后也只能用这样的法子来离开罗家。
罗老婆子怎么同外人和家里人诉苦,都没人相信她。
她也不是没想过去衙门报官,说儿媳打她。
因为去了衙门,得有证据证明儿媳打她,除了她自己,没人可以证明,就算请来街坊领居,街坊领居也只会告诉县太爷,这些年来,是她天天打骂林氏。
去了官衙,要是诬告,就得挨板子,她没证据就得挨板子。
不过半个月,罗老婆子就苍老不少。
……
这十来天,许沁玉一共收到五十多人的应聘信息,她就去同夏家嫂子闲话家常。
吴婉在附近也住了好几年,对周围街坊领居的妇人们多多少少都比许沁玉了解的多。
许沁玉的应聘单子上,几乎所有的妇人她都认得,当即就帮许小娘子筛掉一大半,筛选下去的妇人多多少少有点小毛病,像是爱贪小便宜,偷懒耍滑,干活不利索,不爱干净等等。
也就剩余十来个人选。
最后吴婉指着上面两个妇人的名字说,“她们俩都是那种又勤快又能干的,也不偷奸耍滑,这个叫袁月英的是个寡妇,早些年男人跟着商队出去死在外头了,她就靠着自己养的一双儿女,勤快得很,干活也很利索,还不爱说话,就闷头干活,她自己养的一双儿女也很孝顺听话。另外个叫陈春花的,是个很爽快的人,口才不错,家里公婆健在,她男人是猎户,她家日子过得还挺红火的,也是个麻利爽快的人。”
许沁玉一共要招三人,最后一人吴婉也有些犹豫,剩余的她都不是很了解,也没法再帮许沁玉挑选。
许沁玉跟吴婉道谢,两人又扯了会儿闲话。
吴婉偷偷告诉许沁玉,“你们巷子尾的罗老婆子,听说她最近一直跟别人说她家儿媳打她呢,林氏那人怎么可能动手打她,她想污蔑自己儿媳也要看大家信不信她的话。”
以前吴婉跟夏元志住在桂花巷,自然熟悉罗老婆子,特别喜欢占便宜,来她家布庄买布时还总她让她再送一块布,有次买了最便宜的布也就几十文钱,结果走的时候还顺走她一块绸缎,那绸缎是大块边角料,可以做成荷包,所以也能卖个几十文钱。
被她发现后,她把绸缎抢了过来,把罗老婆子骂了一顿,罗老婆子还想狡辩,最后她说报官,才吓得罗老婆子匆匆离开。
许沁玉也听闻了这事儿。
最近桂花巷里,家家户户门前都喜欢聚着几个妇人闲聊,妇人家闲聊无非都是各家各户的那点事,都在说罗家的事情,说罗老婆子在外污蔑自己儿媳打她,还说罗老婆子想把自己亲孙女卖去青楼。
听得许沁玉拳头都硬了,十岁都没有的小姑娘就差点被自己亲奶奶卖去青楼。
所以她这几日也总看见林氏带着两个闺女出门。
每次瞧见她,林氏还会微微颔首下。
不知为何,外人不相信罗老婆子说儿媳动手打她的话,可许沁玉却有点相信。
谁要是敢把自己女儿卖去青楼,她在软弱都会反抗起来。
所以林氏或许软弱,但为了女儿,她指不定就真的迈出去那一步了。
听街坊领居那话里的意思,好像是林氏隔三差五就打自己婆婆一顿。
许沁玉觉得林氏该不会想靠着这个逼迫自己婆婆,想罗老婆子去教唆自己儿子休了林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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