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大人把这事儿给放在心里头,也想着祝家普通门户想要寻人何其困难,所以他努力读书,科举中了进士后下放到地方上做县令,慢慢升迁到太守,这些年也一直打听长姐的下落,但是半点消息都没有。
祝老太夫人听闻儿子言,苦笑了声,“我怕是等不到那一日了。”
她自己的身体状况,她还是清楚的,已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至多半年罢了。
祝太守其实心里头也清楚得很,心中不免难受。
祝太守的那封书信三日后被送到京城进了宫,这会儿还在早朝,朝堂上的朝臣们正在为灾民跟瘟疫头疼着,有些朝臣上书皇上当初不该直接派人去屠杀灾民,应当先圈禁起来,寻了郎中太医去给腹泻病人治病,若实在无法控制住,再做其他打算不迟,哪有直接上来就屠杀灾民,不然也不会让灾民害怕,让他们四处逃窜,其他各地也出现腹泻病的情况。
现在又听闻有些灾民已经到了西南那边,朝臣越发心慌,西南是边陲,有重兵镇守着,就怕腹泻病也传到军营里,倒时整个军营都要不攻自破。
本身前几年大皇子领兵已经把西南边上的邘国给打得伤了元气,西南军营要真因为腹泻病沦陷,西南也会成为邘国的囊中之物,边陲都没了,邘国伤的元气也会恢复过来,只怕会继续起兵攻打大盛朝,倒是又该兵荒马乱世道大乱了。
朝臣们说不埋怨新帝,那是假的,都觉得新帝太过心狠手辣。
即便是已经对新帝俯首称臣的朝臣们,他们也更希望跟着的是个明君,当初先帝死得蹊跷,大皇子又直接被斩杀,都不给他们调查的机会新帝登上皇位,又杀了几个闹得最厉害的大臣们,他们这才不敢再说甚,只是就算后来新帝顺利登基,谏官们也一直责怪新帝流放皇族皇子公主和皇后,骂得还很难听,总之那段时间是闹得不可开交。
要不是灾民里出现了腹泻病,谏官们还能继续骂,当初骂的时候,朝臣们都能感觉新帝的焦躁,真真是深怕又把谏官们也给砍了。
现在出现腹泻病,看到新帝的处理手法,朝臣们也觉新帝不成,要是先帝或者大皇子,处理起来肯定不会闹成这样的。
就在这会儿,从饶州城送来的书信快马加鞭送进宫。
新帝立刻说,“赶紧呈上来给朕瞧瞧。”
内臣急忙从满头大汗的官兵手中接过密信,是饶州城的太守写来的,看完后,新帝有点不相信,腹泻病还能治好?莫不是饶州城太守为了功劳诓骗他的?
下面朝臣有些急了,“皇上,可是饶州城太守送来的密信,腹泻病可有传到军营里头?”
新帝挥挥手,让内臣把这封书信读给朝臣们听听。
听完宦官念完,新帝忍不住说,“这祝太守莫不是哄朕的?自古以来,腹泻病都是直接封锁住掐断源头,哪还有可以治愈的情况?”
朝臣们面面相觑,有人忍不住说,“皇上,说不定源宝镇的腹泻病人当真已经痊愈,祝太守送来的第一封密信不是说了腹泻病的防护法子吗?微臣以为可以试试,若真有用也是大功德一件,可以让人去往灾民出现的地方贴上告示和派往太医郎中前往救治,且微臣不觉祝太守敢欺瞒这种事情。”
对于祝太守的品行,在朝的官员们还是听闻过几分的。
新帝不说话了,要真按照祝太守说得那些法子治好了腹泻病,那岂不是说他真是昏君,什么法子都不想,直接把灾民给屠了?
见新帝不说话,朝臣们劝得劝跪得跪。
这些朝臣,有些还是大皇子一脉的,有些是新帝跟伏太后一脉的,也有真正爱民的,自然也有私心较重的。
他们都很清楚,真让新帝不顾一切杀了灾民和受牵连的百姓,那真真是名声都没了。
再说没了百姓,他们这些当官的又算什么。
百姓既是水,水可载舟亦可覆舟。
最后新帝也烦了,说等钦差大人的密信。
过了三日,钦差大人的密信也送来了京城。
钦差大人亦说源宝镇的病患都已痊愈,只有一例病患病得太重身故,其他三个村镇虽有灾民跟病患出现,但都得以控制,病患也在慢慢治愈,还说源宝镇呈现上来的防护法子的确起到主要作用。
新帝没法子,自然不能继续让太守跟钦差去屠杀治好的灾民,只能派人前往灾民去的地方赈灾宣布防护法子跟救治病人。
朝堂上闹得沸沸扬扬,京城里各家各户也是人人自危。
特别是许沁玉的母亲薛氏,知晓源宝镇也有灾民过去,担忧得不行,就连娘家兄弟薛良也过来寻她,说是想给外甥女送封信再送点银子,担心外甥女在边城受到灾民的影响。
之前许沁玉给薛良的配方,他的小茶摊即便没有扩大,每个月也有差不多六七十两的纯利。
他做的烤肉串跟奶茶在京城也算小有名气,不缺人吃,好多人宁愿排队等着,都想买上几串了来吃,这一个月入了夏,天气渐渐炎热,他多烤了些素菜,还加了一些酸梅饮子,也都卖得很好,生意比之前还火热。
他这几个月赚了不少,想再给外甥女送点银子,但一时半会儿也托不到人走这一趟,最近京城没有犯人和罪臣流放,马六他也没机会去边城。
说起马六,他得了许沁玉木桶乳腐的配方,让家中妻子跟老娘做了不少,抽空就让老爹或者他自己挑着木桶大街小巷的叫卖,一个开始每个月能多上二三两银子的进项,到了后面,他家的木桶腐乳卖出去些名气来,吃的街坊领居多起来,每月能赚个五六两银子。
再后来,有家酒楼用他家的木桶腐乳来炒菜调料用,味道极好,就每月同他定木桶腐乳。
所以现在他家因着这个木桶腐乳,每月随随便便都有十几两银子的进项了。
马六别提多感激许沁玉。
但这段时间一直没再跑西南那边,他也没办法亲自给许小娘子道谢。
薛良还是准备了二百两银票,还有一封书信都交给薛氏,让她以后给马六,等什么时候马六在跑西南时一并交给外甥女。
薛氏担忧女儿,把这几个月兄长给她红封也都添上,全准备给女儿送过去,她倒也听了女儿和兄长的话,没继续做绣活了。
只是边城涌过去的灾民让她近来都不得安心,京城里前两个月过来的灾民出现腹泻病都被新帝下令杀了,边城那边又出现,她肯定担心玉娘受牵连,新帝再下令把边城涌过去的灾民和受牵连的百姓都给杀了,玉娘可如何是好?
薛氏这些日子根本睡不着,好在这日突然就张贴告示,说是源宝镇的腹泻病已经治愈,现在会派人前往其他地方赈灾救病患。
薛氏这下安心下来,还打算过几日就去上香拜拜,谢谢菩萨保佑她家玉娘。
……
三房的许沁慧她前几个月听丫鬟说起这群灾民时就知他们的命运如何,还没等到进城就发现染上腹泻病,最后被新帝下令给杀了,却有不少给逃了,然后就是朝臣闹,边城那边又有几处出现灾民,新帝继续下令屠杀,朝臣继续闹,觉得把人都给杀了太过残忍,新帝被闹得头昏脑涨,不知如何是好。
新帝犹豫,伏太后那个疯子可没犹豫,直接派人前往灾民逃窜的地方,把灾民跟受牵连的村镇杀了个精光。
就连边城那边三个村子跟源宝镇都没留活口,一夜给屠得干净。
许沁慧的确没太在意这事儿,因为上辈子这些灾民也没影响到她,何况也就是闹到差不多这个时候就解决了。
不过最近一个月,她还是很犹豫,因为她一个月前才知道二姐跟竖王的家眷都住在源宝镇。
上辈子,竖王一脉就剩竖王跟闻氏,应该是竖王和闻氏两人上辈子根本就没落户在源宝镇逃过一劫。
但这辈子,竖王一脉都活得好好的,所以接下来的命运也发生了变化,让她们选在源宝镇落籍。
她也是一个多月前才从二伯母口中知晓二姐跟竖王一脉是在源宝镇落籍的,知晓后,她心中犹豫要不要给二姐递个信,可又不知找什么理由,总不能直接告诉二姐跟竖王一脉接下来源宝镇会被灾民和腹泻病的牵连被屠镇吧。
而且她还是有点私心,她不清楚这个时候竖王是否离家,她希望竖王能够活下来,毕竟进宫肯定是没了希望,几个月前为了不进宫选秀她摔瘸了腿破了相,肯定是没法入宫了。
她觉得竖王是将来继承大统的帝王,这次腹泻病他应该死不了,恐怕还是和上辈子一样,二姐跟六公主七皇子和大皇子留下的唯一血脉都会延续上辈子的命运,上辈子二姐病死在路上,其他人死在泥石流中,这辈子不知为何一开始避开这个命运,但恐怕他们的命运还是不会改变,只是死法不同,会死在这次的瘟病之中。
这样的话,这辈子依旧只有竖王跟闻氏活下来。
如此的话,她是不是还是有机会嫁给竖王?最后登上后位?
就这样犹豫了一个月,事情快要尘埃落定,她也只能接受。
只是到了快晚膳时,丫鬟平儿突然进来,欢喜地告诉她,“姑娘,姑娘,太好了,方才外头张贴了告示,说是边城源宝镇的腹泻病人都被治愈了,也找到防止腹泻病蔓延的法子,现在朝廷派人前往各处赈灾和救人了。”
许沁慧就傻了。
怎会如此?
明明上辈子源宝镇都被屠了,腹泻病也没有什么防止蔓延的法子,怎地这辈子又不一样了?她们又避开了这次的死局。
许沁慧被这一刺激,又给病倒了。
……
京城里各人各样的心思且不提,源宝镇这几日恢复了往常的生活,小商贩都已经出来摆摊,各个商铺也都开了业。
许记食府自然也开门了,贺老伯那边距离另外三个受灾民影响的村子比较远,没甚影响,照例又开始给许沁玉这边送水产和牛奶。
许沁玉知晓这次能顺利治好腹泻病,还是因为腹泻病虽是瘟疫,但跟真正的霍乱有些不太一样的,它其实比她身处那个世界的各种瘟疫是要轻上一些的,主要是因为灾民们不懂得病从口入,不爱干净才导致腹泻病严重蔓延开,只要做好防护,不让病情蔓延,它比霍乱这些瘟病好治疗一些的。
许记食府一开业,来吃朝食暮食的客人就又多了不少,都是之前听闻她的善举后过来的,可以说许记已经在整个源宝镇里出名了。
说起这点,许沁玉当初的确是怕食材浪费,后来源宝镇的百姓也开始给她送食材送柴火,她也没甚损失,加上她清楚自己的善举也能为许记带来好的名声。
所以,她也的确有点私心的。
她也只是个厨艺很好的普通人,普通人谁都会有点私心的,没人可以例外。
她也不觉有点私心就怎样了,她又不干坏事,还能做些力所能及的好事,大部分人不正是如此吗?
另外就是许沁玉也能猜出一些新帝的举动,新帝跟太后都能干出毒杀自己父亲和丈夫的事儿,心肠歹毒,腹泻病在这里又是很可怕很容易传染的瘟疫,这个时代对待瘟疫那就是封闭起来,让人自身自灭。
灾民又已经蔓延到源宝镇来,到时候新帝会觉得灾民都来到镇子口,肯定跟镇里面的百姓接触过,直接把源宝镇也圈禁起来,让他们自身自灭,再狠上一点,直接把镇民都给屠杀了怎么办?
所以算起来,她这也算是自救了。
第64章
许记食府开业后, 更加忙碌起来,都是源宝镇的百姓们,即便朝食价格不便宜,也想买点回去给家里人尝尝看。
头几天的时候, 朝食几乎都要卖到午时那会儿, 还是最后成哥儿跟食客们说, 实在不成了,后厨就他师父一人,师父已经忙得脚不沾地, 实在太累,肯定没法继续加朝食, 食客们这才离开。
好在还有几个小的帮忙,许沁玉过去洗漱了下,休息了一个时辰就要准备暮食。
暮食的客人也比往常多,也往后延了一个时辰, 等晚上回去, 许沁玉累得手都有点抬不动,闻氏看着心疼得慌,让儿媳洗漱后趴在床上。
许沁玉笑道:“娘这是作甚?”
闻氏似回想起什么,笑得很温柔, “以前先帝也忙,每天批阅完奏折身上也不舒服, 我就是这么帮他按按肩颈跟后背,能舒服不少。”
许沁玉急忙说, “娘, 这可使不得, 我一会儿睡上一觉就好了。”
她哪里好意思让闻氏帮她按摩。
闻氏却坚持, 非让玉娘趴好。
许沁玉只得乖乖趴好,闻氏坐在床边帮她揉捏肩颈,再到后背腰间,闻氏力道不算大,但非常解乏舒服。
闻氏也不说话,大概是想到了先帝跟长子。
许沁玉就这样不知不觉睡了过去,等她睡着,闻氏才离开,出去还交代裴嘉宁,“宁姐儿你一会儿回屋歇息时脚步轻点,别吵醒你嫂子了。”
宁姐儿笑道:“娘放心,我省得。”
她也心疼四嫂,每次回屋睡觉,四嫂都已经睡着,她都轻手轻脚,就怕吵到四嫂了。
次日醒来,许沁玉觉得身上的确比前几日舒服很多,前几日忙得太狠,哪怕回来倒头就睡,第二天身上还是酸酸痛痛的,今天竟没那么痛了。
之后几日许记也忙碌得很,食客还是多,还有不少东来居的老食客过来许记用朝食暮食。
原先这些食客虽也听闻许记味道好,但不爱往西街这边跑,觉得许记就算做的吃食味道不错,但地方太小,还得排队,进屋都有点坐不开,不如东来居地方敞亮,也不拥挤,还有隔间,但因许记接济灾民一事儿,大家也都想过来许记瞧瞧,哪怕是排队也得过来尝尝。
就是这样过来许记一尝,就惦记上了,回去还跟亲朋好友说,“去许记吃过的都说味道好,原还想着,能有多好,东来居味道就很不错了,吃的嘛,总归yihua就是那样,结果还真是我错了,许记的朝食暮食那叫一个香,吃过是真忘不掉,就是人实在多。”
“之前就同老爷说许记的东西好吃,那个奶茶喝起来奶香浓郁醇厚,还有酸梅汤饮,解暑解渴,就是老爷不信,我同其他几位太太经常去,就是得等等,要排队,许记会给一个牌子,到时候按照牌子上的数进去,其他时候自个去逛逛,注意着时辰就好。”
她们这些女眷已经掌握排队的技巧,每次拿到小木牌,她们就先去西街逛逛,买些胭脂水粉和首饰,约摸着半个时辰再过去就刚好轮到她们了。
随着许记的食客增多,东来居的客流少了许多,但东来居掌柜和东家也未说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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