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秋末枫相识后,除了时常传讯息打扰他外,我更是在每个上课日的放学都去校门口等着他,陪他一起走回家,在随着他一同进屋后也不打算离开,总赖在他房内看着他唸书。
某次,他正好跟一个同班男孩子走在一起,对方似乎误会了我是他的女朋友,笑得不怀好意,也叮嘱秋末枫别因课业而忽略了另一半。
当时秋末枫的脸上浮现显而易见的尷尬,他简单解释了我们间清白的关係,可对方显然听不进去,只说了自己也想有个每天来等自己放学的女朋友。
而对于我这照三餐拜访的行为,秋末枫并没有任何不悦,也因此我变本加厉,偶尔会在他做题时开口问些有的没的。
我知道自己这么做很是任性,但他也说了,自己感到不愉快会告诉我,既然他没有开口便是默许了我的行为。我贪恋着他的陪伴、他的包容,如果可以,我想时时刻刻都待在秋末枫身旁。
秋末枫几乎从不过问与我有关的一切,与之相反,我不停的询问他各种大小事,想藉此进一步了解他。
有时我觉得他对我的了解过于片面,甚至他所知道的那些可能还是我偽造出来的谎言。
感觉有什么落在发顶,我手掌朝上伸了出去,才发现几滴细碎的雨落下。
我望向身旁的秋末枫,他翻出书包内的黑色折叠伞,二话不说的将其撑开,伞下成了遮蔽雨水的安全地带,也像他替我们围起的、与外界隔绝的小世界。
「秋末枫。」我抬头凝视着铁製伞架与撑在上头的黑色布料,随即将视线移至他的侧顏,「你都不会想了解我这个人吗?明明我们是朋友,但除了一开始以外,你很少问过我什么。」
他侧过头,看着比他矮一个头的我,「会想了解,但对我来说,这份认识是可以透过观察与相处加深的,不见得要问出来。」
我眨了眨眼,随即勾起唇角。
我想,若秋末枫此刻问了我什么,例如我的背景,例如我的未来规划,我肯定又会再度编织出一个又一个的谎言。
这样也好,就让秋末枫自己来认识我。
「那对现在的你来说,我是什么样的人?」我挑眉。
耳边传来雨水拍打伞面的声响,周遭的世界变得喧嚣起来,可在伞下,外界的那些全都变得遥远,彷彿此刻只有我们二人身在安静的房内对话,彼此的声响都清晰无比。
他沉默了许久,好似我问的是什么世纪难题。
我失笑,随后道出内心的想法,「我觉得我自己很普通喔,没有特别的长处,反而有不少小缺点,无论是外貌或内在都不出眾。」
我在心底暗暗叹了口气。是呀,我是那么普通的一个女孩子,若现在的我真有什么比别人厉害的,大概就是「死过一次却还以这样的方式存在」这种荒谬的特点吧。
「我并不觉得你普通。」秋末枫轻轻揽着我的肩,将不自觉朝伞外方向倾的我给推了回来,「至少在我眼中,你很特别。」
啊,是呢。
第一次见面就在他家门前鬼鬼祟祟、第二次见面就哭着说想跟他当朋友、第三次见面就直接到他学校大门前等待——这样的我在秋末枫眼里能称作「普通」才奇怪。
听到他讲出「你很特别」时,我莫名感到有些不自在,虽说并非不好的感受,却仍是觉得怪异。
「你晚餐要吃什么?」我尷尬笑了笑,不自然的硬是换了个话题。
秋末枫耸耸肩,「待会经过看有什么想吃的,有的话就买回去,没有就看冰箱剩什么食材。」
我点点头,摸着自己的肚子。我实在好奇自己目前的身体构造是什么模样,明明能够正常的活动,却丝毫不会感到飢饿,就算许久没有进食也没產生任何不良现象。
质能守恆的物理定律在我身上似乎全然不适用,我是无比奇妙的存在。
话说回来,我也没有沐浴净身的必要,也就是说我这一年多来都没有洗澡——但我的身体是真的不会臭!
我们走过街边一家小吃摊,油烟管传出来的气味传到我鼻腔中,明明我不会有飢饿的感受,却因而冒出了「想吃东西」的念头。
我还记得自己上一次吃东西似乎是一个月前的事,当时我闻到了麵包店的香气,实在忍不住了,便趁没人注意时偷偷摸走一块香喷喷的菠萝麵包来嗑。
我知道这是犯罪行为,也因此我总儘量避免,事后也会反省懺悔,也希望这世界能够念在我的身分特殊而通融一下,毕竟是它把我变成了这副模样。
而现在,我又停在了同一家麵包店前,盯着橱窗内刚出炉不久的蓬松麵包,香气透过打开的自动门溢出。
若我单独一人行动,铁定在犹豫一阵后便直接闯进去,无奈身旁有着秋末枫,我不可能就地上演灵异事件,只得垂下头,默默拋下想吃麵包的渴望。
「你想吃麵包?」见我方才目光紧盯着店内不放,他似乎也察觉到了我流露的食慾,于是这么问。
我点了点头,语气无奈,「但我没有钱。」
语毕,我才发觉自己的回答似乎带着点暗示性,就好像……
「我可以借你。」
对,就像我在跟他借钱似的。
并不是说我与秋末枫借钱有何不妥,而是我还不出来。
我没有钱可以还他呀!难不成我要以隐形的模样去抢银行?
家里头拜拜时烧的那些金纸根本进不到我的口袋,我在一旁看着都觉浪费。
「我……」我深呼吸了口气,「我可能没办法还你。」
秋末枫眨眨眼,面容顿时变得有些严肃。他抿唇沉默了几秒,而后啟唇,「没关係,你可以不用还我。」
那还真是谢谢耶。
——我完全被当成经济上有困难的人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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