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炀让京都趣闻稳了三年多的时间, 在最后的时间, 变得极为不稳, 变得妄议朝政,变得是其他人看不懂的模样。
最后的疯狂果然有用。
如今京都内外,都在讨论这件事,纵然报纸被禁,但私下流通依旧盛行。
用不了多久,就会传到京都之外。
民意如江河山海之水,已然汇聚到一起。
只等着宗室奢靡庄园,还索要关市税的事尘埃落定。
若结果让人满意,这水便会柔和四散。
倘若结果让人愤怒,那便是滔天巨浪,吞噬一切。
到时候首当其中的,就是他纪炀。
作为一手发起这件事的人,作为控制一向稳健京都趣闻的背后之人。
在长久的平静下,狠狠来了一刀。
他确实是最锋利的刀。
也是最兵不血刃的刀。
只是如今的祸事太大,整个朝堂都被架起来。
这已经不是宗室的事情,而是整个朝堂需要注意的问题。
如果处置不好宗室这次的罪过,滔滔民意,会永远留个症结。
会如同那个书生一般思考。
会让边关将士对比自己的生活跟皇室的奢靡。
到时候会发生什么,纪炀全都明白。
纪炀明白,皇上也不会想不到。
但这会在勤政殿里,纪炀顺从跪下,声音带了些不知所措:“皇上,臣也没想到,会激起民怨。”
“臣只是想园子空着也是空着,扒掉又太可惜,不如给户部当营收。”
“更没想到园子奢靡的景象会让百姓跟书生们震怒。”
“至于京都趣闻,臣更不知道,一份报纸的影响力有这样大。”
“在意识到这个问题时,臣已经停了报纸。”
虽说停了报纸的半个时辰后,御林军便来接手,那也是停了。
皇上脸色不愉,目光都在跪在地上的青年官吏身上。
他是拿纪炀当刀,但这把刀绝对不会是这样用,更不是将宗室皇家扎个血淋淋。
如今别说宗室被万民指责,他这个皇上何尝不是。
说他纵容包庇,还说他私心甚多。
虽说矛头都对准了长公主梁王等人,但身为徐家人,他怎么会不受波及。
纪炀这是把天捅了个窟窿。
如此翻云覆雨的本事。
饶是皇上也有些忌惮。
今日可以操控百姓,操控报纸威逼宗室。
那有一天,会不会威逼皇上?
年迈的皇帝经历过许多事,见过许多官员。
可从来没有一个像纪炀这般。
外面民意滔滔,皆是要皇上处置宗室。
处置好了,他的名声更上一层,处置不好,连带着朝廷都会被指责。
纪炀这一手,竟然把他也逼到无可退避的局面。
如今他说,他不是有意的。
纪炀自然咬死了自己是无意促成。
他如此年轻,如此莽撞,正是一个青年官员该有的。
不管皇上信了几分,纪炀都有些信自己的话了,重重磕头,似乎有些害怕如今的局面。
“查抄园子,清理账目,重整收缴的赃物,都是按照规定来的。”
“几方之下凑成这个局面,实在,实在是臣一人的责任。”
“跟京都趣闻,下面官吏,都没有关系。”
“臣只是想让这件事赶紧促成。”
说跟报纸,跟下面官吏没关系,既是担责任,也说明这不是他有意为之。
他只是想办差,所以动用手里所有东西。
谁能想到事情竟然做得太过,连皇上都影响到。
更不用说外面叫嚷着更改律法,更改关市税用于宗室。
这完全不是皇上想看到的。
他只想小惩大诫,打压自己那些亲戚们。
关市税也想用到其他地方。
可直接改律法?
皇上并没有这个打算。
现在局面变成这样,不说完全收缴园子财产,彻查侵吞民田之事。
连律法都要摆到台面上讨论。
一切都“失控”了。
在这个青年能臣手里失控。
皇上目光晦暗不明,让纪炀走的时候,才淡淡道:“真的,不在你掌控之中?”
纪炀拱手,明显否认。
皇上的这个问句,确实是他心中疑问。
一方面,纪炀确实年轻,即使到现在,也才二十四岁。
另一方面感觉他又有这个胆子。
在灌江府的时候,他也是踩着对方底线做事,刀剑跳舞。
这次又是如此。
但这次他踩的边缘是宗室跟自己的底线。
等纪炀离开,皇上沉默不语。
而纪炀已经松口气,抬头看看身后。
人不能什么都要。
皇上想要宗室扶持皇子,就要忍受他们的贪婪。
想要自己扶持皇子,便要忍受自己的夺利。
诚然,做一个中间者,纪炀也做得到。
可若不搏一搏,岂不是浪费这次机会。
如此收拾宗室的大好时机,如此要回关市税的好机会,他怎么会错过。
即使早早知道会损失一个京都趣闻,那也是值得的。
报纸没了可以再办。
更改律法的时机可是稍纵即逝。
他确实在逼。
逼迫宗室交还贪污银钱,逼迫关市税的律法更改。
甚至逼皇上做决定。
可若不这样做。
又有什么时候是好时机?
等新皇上任再说?
先不说那会是又一轮的利益洗牌。
只说对权势的掌控上,还是现在的皇帝更胜一筹。
他主持下改律法,宗室反弹是不是那么过分。
但这些东西全都压在心头。
面上的纪炀,仍然是全然不知情的模样。
现在这一切,不是他有意为之。
他是“维护”皇权的,他只是“能力不够”,让一切失控。
不管别人信不信这话。
反正纪炀信。
纪炀说得言辞凿凿。
皇上那边也没表现出信不信,只以失职的罪名让他禁足家中。
汴京府尹的职位暂时有副职担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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