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一会儿王亭真走了进来,王承柔终于停下了手,她把瓷瓶递到对方手里:“请哥哥将此物速速送去丘山,是解阴阳刺的解药。”
王亭真诧异:“你怎么会有解药?不是, 你怎么知道他中的是阴阳刺?”
王承柔淡淡地:“是李肃告诉我的。”
王亭真一咬牙:“他果然玩阴的。”
王亭真还有很多话想问, 但王承柔催得紧, 他也明白多耽误一时, 张宪空就危险一分, 但他还得最后问一句:“此药可有诈?”
王承柔被他问得一楞, 是啊,李肃怎么说她就怎么信了,但就算是现在被哥哥提醒着,她也是信的。可能是当上皇上的人,从不屑骗她,他对她的威逼利诱都是直接明摆着来的。
她道:“用前可问一下张宪空的师父。”
王亭真点头:“这倒是,辨药再不行,也就别称什么丘山周派了。”
说完,他扭头就走,王承柔叫住他:“哥哥,有什么事早点来告之我。”
“知道了,张宪空那小子一没事了,我就马上回来告诉你。”
这边王亭真去送药,王承柔这里,待把所有药材都分批整理,吩咐了可靠细心之人去按量煎药,所有事情都打点好后,就开始安静地等待着王亭真的消息。
午饭刚过,王亭真就回来了,他带回来了好消息:“那药周大章拿到手一闻,还没等我提什么阴阳刺,他自己就说了出来。马上给张宪空服了,我下山时,他师父已给他把毒全都逼出来了,他自己打座一下就什么事都没了。总之,是大好了,你放心吧。”
王承柔放心了,但她心里还存有一事,于是在哥哥走后,她去了父母院里。
王承柔一迈进主屋,就见父亲在提笔作画,而母亲在一旁端着茶杯,一边看画,一边时不时地抿上一口。
王承柔觉得这本身就像一幅画,恬静,美好,安宁,让人看了心安且羡慕。王承柔在看到这一幕后,更坚定地向父母走去。
“父亲,母亲。”王承柔开口叫人。
侯爷与夫人同时向她望去,手下皆是一顿,女儿很少这么正式地叫他们,这屋里也没有外人,何故如此郑重?
于是,侯爷放下了笔,王夫人放下了杯,招呼她:“承承,来。”
王承柔向前又走了几步,然后跪下道:“女儿昨日有事瞒了父亲,李肃已知我与张公子的事,今日去固国公府取药时,辨他意思,欲有意搅局。所以,一个月后再议亲,恐时间拖得太久。李肃三日后还要女儿去他府上重新送吉礼,我想,要在那之前把婚事定下。以此,三日后与他做个了断。请父亲母亲成全。”
王霜与夫人对视一眼,他们私下商议过此事,好像那个张宪空还可以,目前没发现有什么缺失的地方,家境是差了些,但侯府最不缺的就是钱,只要对方是个内心强大不乱自卑之人,这一点根本不算问题。
王夫人把王承柔扶了起来:“我们唯盼你的婚事能幸福美满,你既一心许与他,咱们也没意见。”
王承柔:“谢谢阿爹阿娘。”
剩下的时间里,主要是王夫人与王承柔在研究,怎么结这门亲的问题,里面有很多繁琐的细节。
比方说,若是门当户对的两家,当然是要男方上女方门来。但像他们这种情况,再如此行事好像就不合适了,有以势欺人的感觉。
所以,从结善缘姻亲,替对方考虑的角度来说,最稳妥的办法就是,先提前与张府打好招呼,然后王夫人上门为上策。
这样,以两家的实际情况来看,侯府的条件在那里摆着,不需上门一探,但张府的具体情况,侯府是不清楚的,倒是要上门一瞧。也好在整个结亲的过程中,知道该怎么帮趁,不至于说给他家重盖院子,但还是要按侯府的意思修饰一下。
毕竟是侯府嫁女,太过寒酸也是说不过去的,表面上弄个大家脸面上过得去就是。这些事情王承柔不太懂,但也相信阿娘会处理妥当,她听着就是了。
同样在听的还有侯爷,两家结亲,夫人们先行是自然,一般像他做父亲的,与亲家老爷表面寒暄就是了。不过他家这回特殊,他与张府的那位老爷,不知可有什么话题可以寒暄。可又不能把人家没过去,显得不尊重。王霜决定,待见到张老爷时再随机应变吧。
一番商谈后,大致细节都定了下来,就等定日子上拜帖,亲上张府门了。
王承柔谢过阿娘为自己操持,王夫人只是感概,她的小女儿长大了,要嫁人了。
王承柔欲离开爹娘这里时,忽然问了父亲一句话:“阿爹,您就从来没想过,保帝侯府也能有参政入仕的能力吗?”
王霜沉默了,他想到的是自他祖父开始,代代相传的一句话。这句话他本已想好,在儿子与女儿之间,他选择在适当的时机告诉王承柔的,王亭真那孩子,他是真怕他喝多了做梦,说梦话给秃噜出去。
而这句话就可以来回答王承柔的问题,可现在还不是告诉她的时候,他只道:“孩子,人生不易,及时行乐,参政议政哪有关起门来过自己的小日子舒服。”
王承柔内心感叹,她当然也想关起门来过自己的小日子,但,真的可以一直这样下去吗?
王亭真在得知王承柔这就要把自己嫁了,阿娘还要亲自上门张府后,他问王承柔:“你都不问下张宪空的吗?你确定他会娶你?”
王承柔点头:“确定。他收了我的吉礼,折了角。他还与我行了结诺对拜,我们明白彼此的心意。”
王亭真倒是一下子明白了,比起那些在成婚前,交往了一两年的有情男女,在真正成婚后爱意减退,反倒不如婚前的情况,王承柔与张宪空这对,此时正是爱意最浓的时候,不管对方做什么,都认定另一方会无条件地相随。
接着听到王承柔说:“不过,事实虽如此,还是要请哥哥你去一趟张府,提前告之张宪空一声,让张府好有个准备,别回头拜帖一上,把人家整懵了。”
王亭真笑:“行行行,你让我什么时候去我就什么时候去。”
王承柔:“你正经严肃些,阿娘与我商议过了,她要在去过张府,见到张宪空家人后,才能真正认下这门亲事。所以,拜帖要偷偷地送,阿娘人也要悄悄地去,待阿娘访完张家,这事才可以大张旗鼓地摆在明面上。”
王承柔觉得这样甚好,两家悄悄接触议亲的当口,正好与她去固国公府送手帕的日子重叠。王承柔心里隐隐不想在李肃知道她要成亲这个消息后,与他相见。
王承柔觉得所有的事她都安排好了,忽然就觉出饿了,中午因为哥哥还没有传回张宪空的消息,王承柔没胃口,就只吃了几口饭菜,如今到了晚上这顿,她比平常多吃了快有一碗饭了。
只是吃完饭后,她拿起一方没用过的素色底帕,苦大仇深地开始摆楞。到底要绣个什么玩意呢?
王承柔是怎么也想不到,上一世里,她都没有给李肃绣过任何东西,重活一回,反倒在快要与别人成亲时,还要给他做绣活。
思来想去,最后决定还是绣个老鹰给他。他不是连纸鸢都喜欢这玩意吗,那就给他绣在帕子上,天天都可以看得到。
决定好了正要起针,王承柔又觉得这个不行。她想到上一个他不满意的礼物就是雄鹰展翅,他对她一向心眼小,心思又深,万一他觉得自己是在阳奉阴违,成心还拿老鹰来对付他,在心里认定她是在敷衍,就不妙了。
王承柔叹气,上一世她若是什么事都多思一步,是不是最后也不会落到那般田地。
最终王承柔决定在帕子的四个角上,各绣有“福?寿喜”四个字,也算好的寓意了。
第二日,张宪空刚下山,就见到了来接他的王兄,他道:“我真的无事了,王兄不用亲自前来。”
王亭真:“我来不光是要接你,还有一个天大的好消息,不,是天大的喜事要告诉你。”
这日傍晚,固国公府冷杉堂的桌子上,摆上了这一日的探报。李肃刚看完皇甫宇光府上,今日拜客的具体人数与名姓,略做思考后,拿起下一份探报,发现是蒋海呈上来的。
蒋海因为上次被李肃厉声质问,他武功是否退步到连人都盯不紧后,开始亲自上阵盯着张宪空。
李肃看着不薄的纸页,面色沉沉地打开了。
稍许,李肃道:“传蒋海。”
蒋海根本没走远,就在外面候着呢。
在李肃手下做事的人怎么可能没有脑子,先前被管青山提示后,在今日探到,侯府家的公子亲口对张宪空说,侯府小姐要嫁给张宪空,两家要私下拜会,马上就要过明路后,蒋海意识到这才是主子想要他盯的重点,马上就把探报于傍晚前递到了冷杉堂。
果然,主子叫他了。
一进屋,李肃就问:“你再说一遍,张王两家哪日私会?”
蒋海:“明日。”
李肃捏紧了手中的笔,很好,正是她该来府上重新送吉礼的日子,好一出声东击西。
“咔”李肃手中的笔终是不堪其力,折在了他手里。
他把断笔扔到渣篓里,拿起下人递上来的帕子,慢慢地擦掉上面的墨迹,他道:“蒋海。”这一声蒋海,听得蒋海脑门青筋都出来了,打起了全部的精神听令。
“你去替我办件小事。”
一段时间过后,蒋海从屋内走了出来,迅速地离开了冷杉堂。
第三日了,这是李肃让她上门的日子,王承柔把帕子放在一个精致的镶金小盒里,从上个贺礼,那个实心金摆件可以看出,李肃不喜金,但没办法,侯府里的东西没有普通的,都是镶金带玉。
这一次,王承柔没有带那么多下人,只带了清心清香。从马车里下来,到进府,然后又一次站在了冷杉堂门前。她从清手中接过盒子,迈步走了进去。
身后的门在这时关上了,发生的声响令王承柔忍不住回头去看。望着这扇关上的大门与门边上把守的侍卫,王承柔心里升起惧意。
“王姑娘,这边请。”
王承柔回过头来,看到管青山站在她面前,这次他倒出现的早。
同上次一样,管青山把她带到屋门前,替她推开了门:“请。”
王承柔一手托着盒子,一手提裙,过去就见李肃终于坐在了,他那张宽广到占了屋里大半地方的桌案。
“小公爷,吉礼已完成,是我亲手绣制的巾帕。”说着王承柔把礼盒放到了桌上。
李肃没说话,只是打开了盒子,把巾帕拿了出来。是底色为青的素雅颜色,她没有绣上花纹图案,而是绣了四个吉字,“福?寿喜”。
李肃:“有心了。”
不像是感谢的样子,甚至可以说是脸色阴沉了。
他忽然问道:“我说的话你有听吗?”
王承柔:“什么?”
李肃:“那个腰带,你是怎么处理的?”
王承柔有点紧张,上一世,她从来没能骗过李肃,只有出逃那次,是她自以为骗过了他,当然最后也证实了,她没有。
王承柔强让自己镇定下来:“我有听你的话。”
李肃笑了一下,他问她这个问题,她回答的却是上一个。
“怎么做的?”
王承柔:“处理掉了。”
“你亲手处理的?”
王承柔:“嗯。”
李肃向前探了一下身:“你确定?”
王承柔看向他,虽已感到不对劲,但也只能硬着头皮答了,万一他是在诈她呢。
“我确定。”
“很好,王承柔,你好得很。”说着李肃倚回到了圈椅里。
紧接着,王承柔眼见有什么东西飞到了她面前,落在了她脚下。低头去看,王承柔一惊,差点站不稳。原来如此,这才是他问话的原因与目的。
王承柔手脚有些软,不全是被吓的,还有强撑的那口气被人戳破后的无力。她慢慢地蹲下,把地上的东西捡了起来。
那是她送给张宪空的生辰吉礼,她倾尽心意第一次亲手绣制的腰带,就是这样被她无比珍视的东西,被她自己以及李肃各扔到地上一次。
王承柔仔细看过后,还好,上面没有血迹。上一世李肃血洗冼尘殿的阴影,重新缠覆上王承柔的心。
不,这不是上一世,他还不能只手遮天。王承柔把腰带折好放入袖中,李肃眯了眼,听她说:“小公爷这是什么意思?”
李肃声音阴冷起来:“你问我什么意思,不是你在骗我吗。”
王承柔:“我也不想说谎,但过分的不是您吗,一条腰带,我想送给谁就送给谁,为什么不许我送,要我处理掉?”
李肃点头:“你说的对,我可能是没把话与你说清楚。让你这样做是因为,我不能容忍我的未婚妻给别的男人送生辰贺礼。”
王承柔内心震惊,满脸都是不可思议:“谁,谁是你未婚妻?”
李肃:“明日固国公府会去府上提亲,我现在知会你,还请把话带回给侯爷与夫人,不用过于赘长准备,自便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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