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她将自己来时的行李袋打开,将自己的行李装上。在南高一年,她并没有多什么物件。除了几件衣服,以及衣柜底部的“小宝藏”。
打开铁盒,圆形玻璃罐和满盒的薄荷糖,以及楼祁的铭牌,盒子底下还有楼祁的夏季校服。
曾是她的宝藏。但未来,她无福消受了。
犹豫再三,林蝉只带走了楼祁的铭牌。换上校服,林蝉给安佳留了鞋子和衣服的赔偿,楼祁给的发夹,手机以及粉色卡包都留在了铁盒子里,原封不动。
她提着行李袋离开。
门“哒”一声,轻轻合上。
原本就是她强求来的一年。
一场梦,总要醒来。
大梦初醒,她还得向前。
夏天的梦,结束了。
——
次日,八月十五日,晴,这一天,开启了之后几乎一个月的无雨旱季。台风也不曾登陆。
艳阳高照,树上蝉声狂鸣。
楼祁给林蝉发了几十条信息,没有任何回应,电话也不在服务区内。
安佳告诉她,林蝉失联了。宿舍里她的东西空空的,只留下一些杂物。
楼祁提了自己一个月前就订好的冰淇淋蛋糕,带着暑假前就取来的天鹅绒礼盒,从新城区打车到了老城区的紫藤巷。
凭借安佳提供的线索,他找到了三楼,林家的门。
门上的春节对联掉了一边,横幅被撕掉了一半,门上的“福”字,落在地上。
楼祁捡起福字,贴回门板上,没一会儿,“福”又摇摇欲坠掉落下来。
“啪”一声,砸在地上。
门内安安静静,似乎没有人住。敲门,也没有人开门。
楼祁坐在台阶上,等着一个渺茫的希望。
安佳说,小蝉和家里关系很糟糕,很少回家的,你去找也找不到人的。
他说,我要试试。
安佳骂他,你把小蝉伤透了心,小蝉跑了,可是小蝉怎么连我也要躲着,都怪你!
他说,都怪我,我最坏了。
楼祁不知等了多久,久到蛋糕摊成一滩烂泥,像极了昨天下午林蝉胸口被泥污弄脏的那朵蝴蝶结。
她当时,一定像他现在一样,身体很冷,心更冷。
有大爷要上楼,楼祁往旁边让了让,大爷停下脚步,疑惑地看他:“小伙子,你找这家人吗?”
楼祁眉心一跳,点头:“是,我找他们家的女儿。叫林蝉。”
“嗨哟,别找了,就是这个林蝉,把这家父母都告了,说他们拐卖儿童,这俩主人家都被抓啦!”
浑身一冷,楼祁听见自己心脏剧烈跳动,他的声音仿佛很远的地方传来。
“那……林蝉呢?”
“那我可不知道,可能找到亲生父母回家了吧?嗨,我就说,这家夫妻就是坏的,对小蝉这么好的丫头不是打就是骂,原来是拐卖来的,遭报应了吧……”
大爷的声音渐行渐远,楼祁面无血色,走出楼道。
失去了才知道,他对林蝉,似乎一无所知。
是真的不知道,还是不曾关心?楼祁问自己。
斑驳墙面旁有一颗树,不高,有蝉鸣声嘶力竭地从树干上传来。
楼祁恍惚抬头,刺眼的阳光直射双眼,
他看见那只蝉在光里长久嘶鸣,忽的,蝉声停止,像被摁住了喉咙似的。
然后,坠落。
如同他的心脏,坠落。
楼祁闭上眼。
夏天,结束了。
他的小知了,丢了。
作者有话说:
啊啊啊啊啊啊写亖我了!太累了!
我没力气修文了,明天再说明天再说!
写得有问题,明天再说明天再说!
泪流满面滚下去。
第26章 融化
八年的时光如白驹过隙, 时间长得仿佛是上世纪的传说,但又短得恍如昨日。谁也没想到在人生岔路走散这么久以后,居然能在离永南三千多公里的戈壁滩上再次相遇。
林蝉回到北京后,见到了自己的生父, 苏世安, 北方电力大学的教授, 她也找到了自己的名字,苏青杳, 是她已经过世的母亲起的名字。
露洗璇穹青杳杳, 苏青杳。
她真实年龄甚至比她自以为的要小一岁,因为小时候家境好营养好,父母个高, 比同龄人长得高大,才被人贩子误以为已经5岁。
她的生日也不在夏天, 而是在年尾。
天际一道黑压压的沙暴线,像遮天蔽日的巨人推着大巴车往前赶。
车子赶在沙暴降临前进城,司机送佛送到西,将光热电站的小普桑送到了修车厂。
楼祁的司机从普桑下来, 上了大巴车后, 热情招呼楼祁:“楼工, 下车了!”
他抬手挥了挥, 手心里黑色的机油还黏在手上。
坐在后排靠过道的楼祁拧紧眉心, 竖起手指抵在唇边,示意司机安静, 轻声回答:“我跟他们一起。”
司机愣了, 还想继续问, 一接触楼祁黑漆漆的双眸, 蓦地心底一颤,尴尬地扯开嘴角笑着,下了车。
楼祁沉眸,等人下车后,才低头看着自己的右肩。女孩儿不知道多久没睡好了,眼下乌青,眼睛微微浮肿。这会儿靠在楼祁肩上,呼吸绵长。
但她睡眠很轻,车子压到一颗石子儿小小颠簸,都会皱一皱眉。
车上有人在好奇他们的关系,楼祁没有说话,怕吵醒苏青杳。
风拍打着车窗,车子驶出修车厂,往基地员工宿舍楼驶去。
苏青杳做了一个漫长的梦,回忆的细节太真实,以为自己回到了那个小县城,住在那个逼仄的小房子里,回到了高中,参加了高考,又见到他和她在一起手牵手。
车子“吱”一声急刹车停下,所有人都往前一冲。苏青杳没防备,被惯性从睡梦中扯姓,忽的一个有力温暖的臂膀搂住她的腰,另一手挡在她的额前,避免她撞上前排座椅。
她惊喘两口气,平定狂跳的心脏,淡淡地:“谢谢。”
话音落下,一道清冽带着金属质感的嗓音倏地响起,低沉磁性,如记忆般熟悉,但更加成熟:“不谢,应该的。”
苏青杳双眸忽的一缩,侧身看他,呼了口气,她才反应过来自己现在的处境。
沙暴,国道,楼祁。
在这种日子,这种地方见到他,真荒谬。
刘博士招呼小张记者一起下车去宿舍暂住,喊苏青杳:“苏老师,赶紧下车啊!”
苏青杳应了一声,看到窗外的宿舍楼,冷着脸,但不看他:“让让,我要下车。”
盯着她比记忆中还要瘦削的脸,长开了,更漂亮了。
事实上一路上他趁她睡着,不知道打量了多久,要不是怕她醒来,甚至想上手偷偷摸一把,亲一下。
楼祁勾唇,指着自己外套右肩膀:“苏老师,我手臂借人睡了快一个小时,脱臼了,那人还忘恩负义要把我丢下,你说那个人是不是很坏啊?”
苏青杳不理他,抬脚想直接强行跨过他的腿,偏偏楼祁使坏,忽的喊道:“刘博士!你能帮我个忙吗?”
“啥忙?”刘博士热情好客,爱出风头,立刻从车门跑过来。
苏青杳见有外人,更着急,可是右腿的劲儿始终小了一点,没法撑着身体让左腿也跨过来。恰好刘博士看到,疑惑地问:“苏老师,你在做什么呢?”
被抓包,苏青杳红了脸,两人姿势暧昧,她左右为难。楼祁收回了腿让苏青杳出去,苏青杳蹬了他一眼,快步下车,也没搭理刘博士。
刘博士摸着脑袋疑惑:“这是怎么了,看着这么生气。”
笑眯眯地看着苏青杳仓皇逃离的背影,楼祁眼里带着笑意,说:“刘博士,你帮我个忙。”
下了车,空气里夹杂着风沙。苏青杳将衣服拉链拉到嘴部,往宿舍楼里跑去。刚停下就被小张记者拉住了,八卦地问:“苏老师,你和那个楼工程师真的没关系吗?这一路我都看到了,你靠他肩膀睡,他看你那个眼神,深情得都要滴出水来了。”
楼道外,天边收起最后一束光。路灯亮起,昏黄的灯光下,空气都是浑浊的,灯光隐隐晃动。
苏青杳嘴角带着笑,眼里却没有一丝笑意,自嘲地笑道:“我和他没有关系。深情什么的……一定是你的错觉。”
小张记者还想继续自己的理论分析,刘博士带着楼祁往宿舍楼走过来,见到苏青杳抬手招呼。
“小苏啊,你隔壁房是不是还空着,你带楼工过去,暂住一晚吧。”
苏青杳不解,刘博士解释:“是这样,今晚路况不好,他们电站的车过不来,既然在咱们基地这了,就帮帮忙。明早顺路送楼工去光热电站。”
“……差了30公里,顺哪门子路?”苏青杳问。
刘博士不赞同:“戈壁滩上30公里那能叫远吗?就这么定了。”他往楼上走。
宿舍楼是四层小楼房,楼龄有个二十年,白色瓷砖墙面,老式的版型,楼梯面是花岗岩,防滑铜条都被偷得七七八八,圆形铁扶手时不时凹陷几节。
基地的人跟苏青杳和楼祁分别聊了几句都往楼上走,才几个人,很快楼梯脚就只剩他们两人。
苏青杳深吸口气,真想把脸靠在扶手上装死:“上楼吧。”
楼祁跟在她身后问:“几楼?”
“三楼,靠西边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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