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别人觉得他有多无可挑剔,对他有多趋之若鹜。
声音、长相、性格,她都不喜欢。
在他们专业,大一下学期的课程已经足够多。每个星期七天,只有一天中午时间充裕。然而,就是那一天,易思违还得赶去教室,和年事已高、即将退休的男老师一对一教学。
之前大家一起考试还有重点划,也能帮点名,如今师生各一人,不来一目了然。不仅如此,老师第一节 课就认定他态度不端正,抱着为民除害的思想,决定扼杀他及格的所有捷径。
被老师批评“你怎么搞的”也就算了,身边的人也把他当笑料。
易思违真的很惨。
深夜时分,只要他站到宿舍走廊,对着窗户叹口气,随便路过一个同学都会抓住他,生怕他一个想不开,直接跳下去。
几个乐于助人的隔壁班同学左右护法,把他送回寝室,连他一句“我只是在等水房衣服烘干”的辩解都不听。
易思违坐在桌边背书,看了半天,眼睛都痛了,抬起头来滴眼药水。
他的朋友汤祁乐说:“你在哭吗?”
“没哭,”易思违说,“我在下咒。”
汤祁乐觉得超好笑:“诅咒班长?”
“嗯。咒她遛狗的时候被绳子绊倒。”
“她养狗吗?”
“不知道。”
“那你还是换个方法打击报复——”
汤祁乐话没说完,闻京突然进来了。他们的对话立刻中断。
易思违说:“闻京,你不要紧吧?”
闻京说:“啊?哈哈哈,没事啊!能有什么事?没事没事!你是说分手吧?我无所谓的。有的女的就是那样,菜鸟嘛,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有多乱。我为她好她不听,到时候被人玩烂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老实人接盘。反正与我无关了。”
易思违微笑:“我是说你体育课去医务室啦。”
“那个啊!”闻京停顿了一下,继续挤出笑,“那个也没事!”
汤祁乐说:“不要背后这样说别人吧?”
闻京一愣,看看汤祁乐没有表情的脸,又看看易思违,小声嘟囔:“你又不知道,没人看得上她……”
他出去了。
汤祁乐又笑起来,跟易思违说:“他为什么老是那样?好像自己很吊一样。”
易思违没搭腔,因为在想事。新想法冒了出来。他突然说:“班长讨厌我。”
“嗯?”
“讨厌我比喜欢我更好。”
“怎么这么说?为什么?”
易思违说:“报仇更简单。”
顺延一周的实验课如约而至,按照老师偏好,先在多功能报告厅进行规定和基础知识讲解,全级一起参加。
竞选课代表的通知提前发布,经班长和学习委员的手,大家都做好了准备。
看到易思违报名,莫乌莉没多想什么。
等正式上课,轮到竞选环节,老师依次分班叫人上去发言。
他们班排在中间,易思违的顺序不靠前也不靠后,就是这种不偏不倚的时机。他走上台,带了pc。当他投屏ppt,台下难免有人心里打鼓,要么是“准备够充分”,要么就是“竞选课代表而已,别内卷了”。
易思违清了清嗓子,嗓子有点干。毋庸置疑,他是本年级的名人,放眼望去,此刻在会心微笑的都是帅哥爱好者。
上课要看屏幕,莫乌莉戴了眼镜,听他说话,反正和其他人也没太大差别——自我介绍,聊聊自己对科目的理解,表表决心,不过如此。讲完结束,大家鼓掌,她百无聊赖地低下头。
就在这一刻,四周有些奇怪的响动。
莫乌莉没上心,轻轻按着眼镜腿。她稍微抬起眼,前面的同班同学正转过头来看她。
干嘛?
不单是前座,旁边人也在看她。莫乌莉抬起头。
易思违是用自己的电脑投屏的。发表完毕时,他非常巧妙地“失误”,“顺手”关掉演示文稿,“不小心”露出了桌面壁纸。
那是过年以前,莫乌莉跟潘朵然去吃火锅时拍的照片。
照片里,莫乌莉看着镜头,眼神冰冷,脸上是一个敷衍的笑容。
讲台下,莫乌莉望向银幕,诧异了片刻,低低地骂了句脏话。
始作俑者把电脑屏幕压下去,画面随之消失。但是,该看到的人都看到了。
“哦,不好意思,”易思违平静地说,“是我喜欢的人。”
第7章 春季(7)
疯子。
神经病。
冷血蜥蜴人。
这是莫乌莉最直观的想法。
同一专业的同级生在交头接耳,偷笑声和打探的眼神齐刷刷飞来,有人在笑,有人单纯是打量。
有男同学说:“正牌女友?!”
一边的女同学在回答:“没听他刚才说?估计还在追。”
唯一知情人汤祁乐趴在桌上爆笑。田亦目瞪口呆,虽然和易思违走得近,但也不是他的每个小动作都有听说:“又在搞什么?”
潘朵然坐在男友隔壁,回头去看莫乌莉。照片是她拍的,也是她发的,可什么时候被拿的,怎么会被拿去做这种事,她一点都不知道,也没必要知道。
潘朵然挑眉,小小声感慨:“哇!”
讲台上,教授觉察到骚动,慢吞吞地抬起头,先拍了拍桌子,教训一声“吵什么”,然后瞄一眼收拾东西准备退场的易思违。学生一届接一届,流水一样入学又毕业,老师什么场面没见过?
“谈恋爱低调点啊。”教授推着老花眼镜,发表一番过来人的忠告,“成不了还好。万一成了,等分手了,还要抬头不见低头见,到时候就知道苦了。”
当事人之一的易思违笑一笑,回到座位,迎接旁边人的关心。
当事人之二的莫乌莉摘下眼镜,把它放回眼镜盒,没有任何缓冲,用力“啪”的一声关上了。
同班同学问她:“班长,他——”
莫乌莉心平气和地打断对方:“我不知道。”
一下午的课并在一起上,中间只有一次休息时间。大部分人都要出去透气,或者上个洗手间。座位一下空了许多。
莫乌莉坐在原地。新来的短信令手机震动。她没来得及看,提示音却响个没停。
莫乌莉开了骚扰短信拦截,但是,正常号码发来的却过滤不了。
她打开手机,果不其然,是陌生的号码发来的短信。
不认识的人在轰炸,辱骂的话源源不绝涌上屏幕。莫乌莉根本不以为意,熟练地操作,黑名单再加一员而已。
现在,真正能影响她心情的是别的事。
不知道什么时候,易思违坐到了她后排。他说:“你睡不好?”
“你说什么?”莫乌莉没好气地回头。
“我帮你修了一下黑眼圈,你失眠?”易思违拿出手机,屏幕朝向她。该死的垃圾,竟然连手机墙纸也一并设置了。他给她看了一眼,然后转过去自己看。易思违盯得特别认真,嘴角带笑,“拍得很好,这照片真的很好看。”
真难想象他开着photoshop认认真真修她照片的情形。
莫乌莉说:“跟你没关系吧,你觉得这很有意思?”
他没回答,态度也像不予置评,好像走神似的看着她。
几秒钟后,易思违说:“给你。”
她不知道他要给什么,但他没给她选择接受或不的机会。易思违站起来,手越过她肩头,松开后,一小包东西掉到她腿上。莫乌莉拿起来,是已经用过一会儿的暖宝宝。但没撕开多久,还很暖和。
易思违转身走了。
莫乌莉拿着暖呼呼的暖贴,带胶那面还沾着灰色的棉绒——今天易思违的上衣就是灰色。
刚下课,她就把那暖宝宝扔了。垃圾桶里一声响,莫乌莉抬起头,刚好看到易思违出教室。他朝她挥手,她无视他,扭头直接走了。
在那之后,微信上,现实里,莫乌莉没少被打听这件事。
一天过去,晚上睡觉,她难得感觉到那么有实感的累。有很多要考虑的事,可想一会儿那些,这件荒唐事就会入侵脑海。
转移注意力倒是很有效。
早晨起床,莫乌莉像往常一样,稍微打扮了一下,按照平时的风格去上课。
她穿了一件牛仔外套。
这一天,莫乌莉绕路去了一趟通信营业厅,把之前的电话卡注销掉。
信息时代,手机号绑定的账号有点多,现场解绑费了不少事。被问要不要办新号码,莫乌莉果断拒绝了。
虽然不知道之前的号码具体是怎么泄漏的,但她做了一番实验,过年时,她请婶婶帮忙办了个号码。至少婶婶的没事。信息安全就像笑话一样。她决定以后就用这个号码。不会被纠缠太久吧,应该。
这件事费了不少功夫,忙完才去学校,结果到得有点晚。楼梯间人很多,同学们陆陆续续进教室。她和易思违狭路相逢。
莫乌莉假装没看到,直接往门里去。
两个人一前一后进教室。
莫乌莉习惯坐后排,能看到老师,也不容易被点名提问。易思违经常占前面的座位,听讲更清楚,也容易提问。
上完课后,同学路过莫乌莉的座位,问她说:“你和易思违……这就确定关系了?”
“什么?”
“不然为什么穿情侣装?”
莫乌莉满脸狐疑。易思违恰好走近,也低下头检查。他也穿了一件牛仔外套,当然,和她不同款。可是牛仔元素,怎样都是显眼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