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翀苍落寞转身,青珏也不好勉强,遁入海底之时,青樾和栀瑶已被天辰阵罩住,浮于归墟入口之上。金色大门上的卐字照在二人苍白的脸颊上,倒让她俩看似只是睡着一般。
青珏口中念念有词,将二人收入袖袋,又将归墟入口上的白凤印又加固了一重,才拖着一身疲累回到晹宸宫。
许久不见青珏面色如此难看,承禹在宫门迎接之时也是着实吓了一跳。青珏大袖一挥,将青樾放入承禹怀中。
承禹许久未见青樾这般重伤,腹部伤口血迹已经凝结,而指尖仍在滴血,自是大骇不已,正想问及缘由,抬眼一眼青珏怀中的栀瑶,更是惊得面无血色。
“愣着做甚!速去药王殿将药王召来救治!”青珏厉声冲承禹身后的仙娥吼道。续而又对承禹说,“将青樾送回暮夕殿,待药王过来,直接引去暮夕殿。”
承禹正想询问栀瑶公主该如何安置,就瞧见青珏抱着浑身是血的栀瑶,疾步走向朝阳殿。
青珏虽已封住栀瑶周身要穴,可栀瑶如今却是气息渐无了。浊息浸染,栀瑶胸前已然出现青紫之痕,且气息微弱,毫无求生迹象。
青珏将栀瑶放置床上,凝神静气为她渡入灵力,一众仙娥随侍一旁,为她拭汗擦血。上清境灵泉之水换了一盆又一盆,那受浊息所染的痕迹,却未消散半分。
青珏不眠不休在朝阳殿与暮夕殿间穿梭了三日,青樾已然伤愈苏醒,却只是不言不语,无声无息地躺在床上默默流泪。承禹为讨她欢心,为她布下最爱的荤腥,也是引得她勃然大怒,摔了一桌碗碟后,嚎啕大哭。
青樾本欲求哥哥击退寒仪后设法收集文笙气息为他塑魂,不承想一战使得归魂灭谷,世间从此再无文笙半点气息,她岂能不心伤。
栀瑶经青珏精心救治,虽是内伤外伤皆愈,却受浊息侵扰心神,仍是沉睡不醒。青珏日夜守其床前,怕有一丝变故。于净化浊息一事,世间也只有翀苍。
可如今兮云难产,生生疼了三日还未将那混世小魔王生下,他又怎好去极乐宫寻翀苍过来。
正是犯难,承禹轻叩殿门,走了进来,看着面色时青时白的栀瑶,承禹浅声道:“帝君,极乐宫传信来了。”
青珏料想也是兮云生产一事,问道:“生了?”
“生了,是位小皇子。”
青珏勉强一笑,道:“甚好。”
“翀苍帝君还命人送来了这个。”说着,承禹将一个琉璃瓶捧到青珏面前。
青珏看着瓶内赤金流动,大惊,“他人呢?”
承禹为难道:“翀苍帝君留下赤金血便走了,说是此物极其贵重,不好假手于人,只得亲自送来,还问了问小殿下和栀瑶公主的情况。”
“他还说什么了?”
承禹轻咳一声,挺直腰板模仿翀苍说道:“你们不是一直盘算着想喝我两口血么,如今我亲自给你们送来了,免得你们成日惦记!作为回报,待这丫头伤好了,作为大伯的你必须为我儿定个名字以示感谢。”
语落,承禹诚惶诚恐地跪到了青珏面前,余光却不住打量青珏反应。
青珏看着手中晶莹剔透的小瓶子,哑然失笑。为不将此血落下半分,他亲自捧起栀瑶小脸,将其小心翼翼灌了下去。
第89章 生疑
栀瑶醒了,醒来之时见周身侍候的仙娥们看她的眼神都有些许深意。较先前的恭敬,似乎多了几分妒意和几分嫌弃。
虽眼色有异,可见栀瑶起身,还是忙不迭地为她更衣。栀瑶骤然觉得这满目月白十分眼熟,且不似自己先前所居的寝殿,浅声问道:“这是哪儿?”
为首的宫娥答:“回公主殿下,此乃青珏帝君寝殿朝阳殿。”
栀瑶大惊随之欢喜之意涌上心头,原只觉得此屋陈设与朝阳殿极为相似,还以为是青珏依自己喜好又多辟了一个卧间,不承想这竟是他的朝阳殿。
“他竟让我宿在他的寝殿中……”栀瑶喃喃自语道。那日寒仪所言确然在她心中激起惊涛骇浪,且也疑心青珏是否如寒仪在将魔爪伸向自己前所言,不过把她当成是青樾的替代。
而今看着自己躺在他的寝殿中,心中阴霾也是一扫而空,面露喜色问道:“帝君现在何处?”
“青樾殿下近日心神难安,帝君与妖王皆是束手无策,是以帝君几日来时刻在暮夕殿内陪着殿下。”
栀瑶闻言,渐渐泛起的凉意又将那喜悦之情迅速掩盖,神色转瞬落寞。若是换作从前,栀瑶只觉他二人兄妹情深感到开心,而今,她却有些嫉妒青樾了,寒仪的话如同魔咒般再次萦绕耳畔。
“你不过是青樾的替代品而已。”
她心中知晓,若是不将心中疑问解开,这根刺会一直扎在心底,难以释怀。可看着这一片熟悉的月白,和身上已是浅浅的紫气,想必青珏为了救她也耗费了不少心神修为吧。
“哎哟,我的公主殿下,您可算是醒了。”承禹应声而来,见到栀瑶此时站在自己跟前,甚是欢喜,恨不得将栀瑶从左到右从上到下细细打量几遍。
栀瑶不觉也被承禹欣喜的模样感染了,将那些不明所以的小心思抛诸脑后,问道:“承禹哥哥,我这是睡了几日?”
“足足七日呢!”承禹道,“那日帝君抱着你回来的时候可把小臣吓坏了!帝君接连为你渡入了二日灵力,虽是伤愈可浊息缠身直到翀苍帝君送来赤金血为你清除体内浊息才将你救了回来。”
说到此处,承禹又不禁想起当时青珏以两嘴相接之法喂栀瑶喝下赤金血,一时间看栀瑶的眼神倒有些暧昧不清的意味了,不觉让她不觉身子一怔,面颊发热。
栀瑶本欲询问翀苍帝君为自己取血一事,可看着承禹这般眼神,反而有些害怕了,不解问道:“承禹哥哥为何这般看我?”
承禹猛觉失态,想起青珏千万嘱咐在场仙者不得将此事外传,更不可告知栀瑶本人,立马正了正声,道:“没事没事,只是恍神将您看成小殿下了。”叹息一声又道,“小殿下如今,甚是不好。”
栀瑶一怔,问道:“青樾现下如何?快带我去看看她。”
承禹拦住栀瑶,道:“帝君闻得公主醒来便让我先来瞧公主了,一会儿待小殿下神思平稳他再过来,且还嘱咐小臣告诉公主,此时不必去看望小殿下,她如今模样,怕是也谁都不想见。”
“帝君可曾寻得文笙气息?”
“寻了。”承禹叹息道。“可南海这般大,哪是这么容易寻的。且下面还镇着一个归墟,说不定坠入之时被归墟上所封的道道法印给熔了。”
栀瑶闻言,再也压制不住想要马上见到青樾的心,一股脑冲进暮夕殿,却瞧见青珏此时正将青樾拥入怀中,细细抚摸着头发安抚。
见栀瑶破门而入,青珏眉头微蹙,厉声道:“你怎么来了?出去!”
栀瑶愕然,还未反应过来时就见先前温顺无比的青樾骤然腾起,一把将她拥入怀中,又哭又笑道:“瑶瑶,你没事了吗?瑶瑶。瑶瑶,你陪我去寻阿笙好不好?咱们逆转时空去寻阿笙好不好?”
青珏扯过青樾,强行压制其心神,对栀瑶大喊道:“出去!”
栀瑶大为震惊,瞧着青樾此时比她预想还要糟糕的状况,只得退出房门。大门闭上的那一刻,仙障再起,将整个暮夕殿罩得严严实实听不到半点声响。
承禹赶到之时,只见栀瑶落寞站在暮夕殿外,身边仙娥跪了一地。
“哎哟我的公主殿下,你们魔族的极影步也忒快了,小臣追都追不上。帝君正在为小殿下息神宁心,此时真是关键时刻,特意吩咐了任何人不得打扰,所以才命小臣先去看您的。您看您,着急也不在这一时半刻对吧?还是先回宫休息休息。”
承禹自是不知栀瑶此时心中五味杂陈,若他二人只是兄妹,方才那亲昵的场面也能理解,若真如寒仪所言不是呢?那方才这情形又算什么呢?
栀瑶自是知晓青珏是为青樾疗伤,可寒仪的话如同一根长刺,时常搅得她阵阵心痛。
“他们真是兄妹吗?”
虽是浅浅一言,却让承禹心惊肉跳,他自小长在晹宸宫,随侍青珏至今,更是知晓这一宫大小事务。青珏乃晹宸宫养子一事,老天君早已严令提及者剔去仙骨贬下凡界。
如今这连青樾都不知晓的事情让栀瑶听了去,承禹一时间拿不住是青珏告知还是道听途说的。
“公主殿下您可莫要玩笑了,帝君与小殿下自然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妹,您看他二人长得多像。”
栀瑶自幼长在关系错综复杂的魔族后宫,察言观色早已成为她的本能。承禹眼中闪过的惊恐自是一丝不漏落入她眼中。
“带我去极乐宫走走吧。喝了翀苍帝君一碗血,还没向他道谢呢!”
见栀瑶面露悦色,承禹心中绷起的弦瞬间放松了,若是她一直追问被青珏帝君听了去,那可不是妙事一桩。
然,令栀瑶承禹没想到的是,青珏虽在为青樾宁息静神,却也将他二人对话一字不落听了进去。青珏嘴角浮上一丝苦笑,又转瞬即逝,神色凝重地继续安抚青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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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乐宫逢大喜,赤金麒麟族终于迎来了第一位小皇子,可惜久久不得青珏赐名,只得被翀苍暂且叫做“小崽子”。
栀瑶穿过百鱼池,翀苍此时正一脸慈爱地逗乐儿子,嘴里不停叫着:“小崽子、小崽子……”
听得栀瑶头皮一阵发麻,上前向翀苍行礼道:“小女栀瑶,见过翀苍帝君。”
翀苍浅浅抬眼,睥了栀瑶一眼,打趣道:“哟,小丫头好得这般快,青珏那小子没白下功夫呀!”
栀瑶福了福身子,又道:“小女此番前来,是为了答谢翀苍帝君赠血之恩。”
翀苍本想隐其赠血一事,不料栀瑶极其不开窍,眉头一紧,冲到她跟前,低声道:“谁要你谢了!咱俩一人一次,扯平了!再说了!若是让人知道本君为魔族之人取血!麒麟族那帮老头子会在我耳边叨叨个没完的!闭嘴,噤声!”
栀瑶看着翀苍怀中雪白可爱的胖娃娃,摸了摸他软绵绵的小手,不禁悄声逗乐道:“那不如对外宣称是小崽子为我取血的?”
翀苍更是满眼嫌弃,立即弹开数尺,道:“滚滚滚,小崽子只有本君能叫!你不能!”
栀瑶撇嘴道:“谁让你不给孩儿取个正经名字,那我不只得随您一起唤他小崽子?”
翀苍又是狠狠瞪了栀瑶一眼,“这不是青珏那老东西还没前来赐名只得凑合一下嘛!”
栀瑶又问:“为何非得青珏帝君赐名?是天族传统吗?溯予太子的名字也是青珏帝君所赐?”
翀苍想起那日青珏让他一同入海救人,他以兮云生产为借口拒绝了,致使栀瑶不仅身受浊息所困,更是被归墟上的法印所伤,心中甚是愧疚,才以赐名之名向青珏示好赠血的。
青珏自是知晓归墟之上的法印对妖族、魔族皆有损失,天地间非赤金血不得解的。却又因奕殊一事对翀苍心存愧疚,不好出言求血,故而强行将自身修为渡入栀瑶体内为其化解。
然,今日见栀瑶所问,自是猜到青珏并未将她受法印灼伤一事告知,便也一时语塞,不知如何应对了。
栀瑶见翀苍不语,追问道:“翀苍帝君,您倒是说话呀!”
翀苍又是深深睥了栀瑶一眼,道:“是是是!我赤金麒麟族传统如此,需得大伯赐名教导!”
栀瑶闻言,浅浅答了一句:“可您是麒麟族,青珏帝君是白羽凤族啊!”
“天族四子本就情同手足!是否同族又有何区别。”语落,似乎又想起了奕殊,瞬间心情沉入谷底,“可惜奕殊兄长……”
提起奕殊,寒仪那张狠戾无比的脸又浮现栀瑶眼前,随之而来的便是他那一句,“你不过是青樾的替代品罢了……”令栀瑶又是久久不能回神,直至翀苍不顾威仪在她眼前挥舞手掌了,才从那惊心场面中回过神来。
“干嘛?”翀苍道,“莫不是你在归魂谷听到什么了?是不是青珏兄长所想有误?奕殊兄长的元神还未觉醒,那妖王寒仪也不是我奕殊兄长对不对?”
接二连三的问题让栀瑶不知从何答起,于奕殊帝君一事她了解甚少,更是不知翀苍所言何意,只得瞪大眼睛一脸茫然地看着翀苍。
翀苍见栀瑶反应,便知自己问错了人,悻悻道:“也是。这神族五子两女,唯有竺渊梓渊、奕殊芙月一母所生,若是他一心只为芙月寻仇犯下错事,我亦是能理解他的……”
栀瑶大骇,什么叫唯有奕殊芙月一母所生?青珏青樾真的不是亲兄妹吗?
翀苍闻得栀瑶心中所想,也是颇为震惊自己竟一时不慎说漏了嘴,忙掩饰道:“口误口误,怎地把青珏青樾那对顽劣兄妹给忘了。我跟你说,他二人少时没少仗着自己有两个凤胆和身负涅槃之火欺压我们……”
翀苍之后所言,栀瑶一句也没听进去,只知寒仪那句话真如魔咒一般,在她耳边时时回响。是以她连自己如何回到晹宸宫的都不知晓。
只知再见青珏时,他眸中寒意将她再次打入冰窖。
第90章 嫌隙
晹宸宫万年如一日的明艳璀璨,青珏一身白衣负手立于扶桑树下,神色淡然看着栀瑶,道:“你可否有话要问?”
栀瑶没想到才踏入宫门就能迎面撞上青珏,不知他是特意在此等自己,还是正欲出门。这猛然一问加上一片火红都掩盖不了的寒凉,倒是让她心里发懵,将先前在心中反复准备了多次的问题给忘了,只得木然摇头。
青珏意味深长地看了栀瑶半晌,微叹道:“那便代我先照看照看青樾吧。我去趟南海就回。”
随着冰润如丝的衣袖划过栀瑶手背,她才回过神来,心底不免嘀咕道:若文笙真的魂飞魄散,消散世间,他不是正好可以随了心愿,与青樾厮守终生吗?何故还要大费周章寻其气息?
青珏闻得栀瑶心中所想,甚是诧异。驻足许久才扭头略带深意地看了栀瑶一眼,本欲辩解两句,可转念一想却又觉得大可不必,羽袖轻挥,头也不回地走了。
原以为她会不一样,故而他待她也与其他女子不同,不承想今日她心中还是生出诸多疑虑,来日就算自己与青樾再是清白,在她眼里也是不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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