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喏。” 梁济站在皇上身后的角落里,竖起耳朵凝神记着接下来的话。
“臣李汤,见过皇上。” 来人黑面浓眉,不怒自威。说话时生若洪钟,抑扬顿挫。
“李卿平身。”
“皇上命臣暗查三皇子中毒一案,仵作验尸结论已出,请皇上过目。” 李汤从袖中取出一卷并未加奏裱颜色的宣纸,双手呈上。
泰然道:“事涉内闱,臣不敢不上达天听,未能妄断。”
梁济于一旁听着,心里啧啧称赞:这位李汤大人,断案了得另说,于人情世故上亦十分练达,当年似乎是走了明太傅门路到大理寺当差。
德行能力,包括站队,都踩在了皇上的喜好上…如今虽只是个侍郎屈居人下,可长此以往,前途无量啊!
“心疾?”
“正是。” 李汤见皇上发问,言之凿凿回禀:“臣分别调用了大理寺和刑部的两位仵作协作验尸,三皇子死于心疾无疑。”
顿了顿,面不改色继续道:“据仵作所言,此心疾并非偶发,而是先天不足,早有征兆。”
“先天不足…” 祁钰再读仵作验尸结论,目光停在‘非毒也’三个字良久…霎那间心中已有结论,仍是问道:“死因非毒,何意?”
皇上的话,打破了梁济的沉思,先天不足太医院却并无备案...再瞧皇上面若冰霜,心里咯噔一声。
后宫争斗之风日久难禁,皇上亦鲜少过问…
只是,若有人打着女人间争风吃醋的旗号,暗地里将手伸到了前朝的太医院,就是犯了皇上的大忌。
“三皇子并未服毒,心疾短时间内亦不致死,但却在发作时服用了过量的曼陀罗花粉和红花,双管齐下才致夭折,七窍流血便是表征。”
李汤佯作未见皇上身后给他递眼色的梁济,非要踩在皇上的雷点上,捅破这层遮羞布:“依臣所见,是有人故意隐瞒三皇子先天心疾,伺机以相冲之药暗害。”
“案情封卷,刑部不必再查了。” 追根究底还是指向内苑,便不能再用刑部插手。
丰王与东宫争储物议方歇,皇室的内务不能再成为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长此以往,大齐国威何存。
“臣领旨。” 既不再查,刑部的手也不能伸到内苑去,便全当此事未发生过,李汤告退。
在皇上身边侍候,事事都想着明哲保身,那就是没用!
梁济纵是不想趟这滩浑水,也只能硬着头皮往前冲:“皇上,您看,此事可要交回内侍省和皇后娘娘查明。”
祁钰沉思看着桌面上的地图,河流网络密布…朝廷的作用,便是将这些汹涌的旁支暗流汇成一处,海纳百川,泽被万民。
“你寻个机会,将此事透露与瑜贵仪。”
“奴才明白了。”
“等等…” 祁钰拿起早间刑部呈上的,明府当年的账目。随意撕开半册扔到炉火中焚烧殆尽,另一半交给梁济:“给陈瞒,让他哪来放回哪去。”
作者有话说:
曼陀罗花粉:刺激神经,心跳加速;红花:引血上行。
本文背景架空,结合历史资料考量后,前朝后宫品级如下:
剧情为主,架得很空,切勿考究,鞠躬感谢!
奏折按其内容可分为奏事折、奏安折、谢恩折及贺折4类,其公文程式颜色各有不同,称为奏裱。
寻常政务奏事折为黄色,奏安折、谢恩折、贺折为红色。
事涉急情,例如战事、灾疫、民乱等,奏折为蓝色。
前朝:
文官:三省六部
三省为中书省、门下省、尚书省 (三省长官皆为正一品宰相,互相牵制监督。门下省长官为从一品左相,中书令实为正二品右相(德妃父亲),低于左相半级。)
中书省负责定旨出命,长官中书令一人,门下省掌封驳审议,长官侍中二人,中书、门下通过的诏敕,经皇帝裁定交尚书省贯彻。正一品尚书省职责为执行,长官尚书令一人,位高权大,基本不设,其政务直达皇帝处置。
六部指尚书省下属的吏部、户部、礼部、兵部、刑部、工部,六部分理各种征政事务,每部又领四司,计24司。各部尚书官位从二品,侍郎官位正三品。
九寺
大理寺:大理寺与刑部、都察院一起被称为“三法司”,在刑法案件中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长官平级皆为从二品,互相监督。
太府寺:又称为大司农,掌管国家财政,与户部互相监督,长官为正三品寺卿和少卿。
司农寺:负责粮食仓库管理,掌握国计民生的大事,与户部互相监督,长官为正三品寺卿。
宗正寺:宗正寺主要是管理皇族、宗族和外族的谱谍以及对宗庙黄陵的管理,与后宫内侍省内外并立,长官为正三品寺卿。
太常寺、光禄寺:主要负责的是宗庙、祭祀、朝会的宴席之事,礼部之下,不另设主官。
太仆寺,鸿胪寺:车马驿站、外宾接待,礼部之下,不另设主官。
卫尉寺:闲职,受工部管辖。
两院:
翰林院:长官为官微电掌科举,官员选拔,长官为从二品观文殿大学士。
都察院:长官监察御史,时人亦称侍御,从二品。上谏君主下察百官,与大理寺、刑部互相监督。
武将:
正二品:禁军统领
从二品:骠骑大将军
正三品:辅国大将军
从三品:镇远大将军
地位高于同品级文官半级。
另,公侯伯子男五等乃爵位,是皇帝对有功之臣或皇亲贵戚的封赐,享受尊荣财富,单纯爵位并无实权。
第16章 反击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 长乐宫飞瓦流阁、金瓦朱门,小家碧玉的福阳宫与之相较黯然失色。
皇后见明丹姝来倒是颇感意外,这弱柳扶风似的身段,总是提醒人想起昨夜皇上抱着她离开时的背影…
无论是立后大典当夜的火灾,还是昨夜,她身为皇后的威严体统一次次扫地时,都有她明丹姝在场。
思及此处,将人晾着曲膝半刻才叫起,绵里藏针:“妹妹怎么来了?难不成是不放心二皇子在我这?”
“姐姐…” 还未等她话说完,明丹姝欲语泪先流,将人打了个措手不及。美目盼兮,我见犹怜,听她道:“果真,姐姐是要与我生分了?”
皇后凝眉看着她半晌,苍白着的一张脸尚不及在百戏班时明艳,竟一时分不清眼前这梨花带雨的模样是真情还是掺着假意。
毕竟…从前在宫外时,明丹姝可一直是乖觉柔善得很。
“原是我的不是,并非是与妹妹生气。” 上前将人扶起,又一如既往地替她拭泪,转圜道:“经昨夜的风波,我十分恼怒下人们办差不利,才牵连了妹妹。”
“那我便放心了。” 情势比人强,明丹姝并未借她的力起身,而是又跪在地上,恭恭敬敬行了叩头大礼。
“萤火之光何敢与皓月争辉,丹姝日后,定为姐姐马首是瞻。”
“诸事身不由己,我怜惜妹妹还来不及,怎会与你争风吃醋。” 皇后将她扶起,温声软语,好言相劝。
徐家是奉皇命在将明家姐弟二人安置在百戏班,也是眼见着明丹姝的容貌愈盛,入宫是早晚的事。
不是没想过旁的法子,只是她不愿出京,徐家不能在皇上太后的眼皮子底下将人掳走。
后来,眼见着皇上登基后对明家的愧怜更甚从前,便动了让明丹姝嫁到徐家为妇的心思…若能事成,对徐家来说,也多了一层保障。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美人到底还是进了宫,更入了皇上的眼。
“我来见姐姐,是另为了旁的缘故。” 明丹姝与她并肩坐着,当真是一副情如姐妹的派头,从袖中拿出长颈瓷瓶:“这是顺昭容早前送来的药油,二皇子走的匆忙,下人们忘了带着。”
“我想这是她的心意,便特地送了过来。”
“我何时做过人家的母亲,还是手忙脚乱的。” 皇后接过瓷瓶,漫不经心放在一旁,说起二皇子时,一直端着的人才流露出几分真意的烦恼。“这孩子娇气,到了我这竟连饭也不好好吃,若是养得不好了,太后免不得怪罪。”
顿了顿,试探道:“我听宫人说,二皇子很是听妹妹的话,请妹妹帮我劝劝才好…”
她又不是不能生,养着别人的孩子轻了重了、磕了碰了都是罪过,何况又是这样一个混世魔王,原本不想招惹。
奈何太后不知是真病还是假病,这些日推拖着不见人,连请安都免了。皇上对这个养母有从来是孝敬得很,直接说二皇子是嫡子,在长乐宫养着是名正言顺,话里话外还有埋怨她未早些主动将人接来的意思。
“哪里敢说是听我的,不过都是没娘的孩子罢了。” 明丹姝旧事重提。面带伤情,唯唯诺诺道:“姐姐若不介意,让我见见他可好?”
“这有何难。” 皇后倒是松了一口气,二皇子送来不过两个时辰,已将长乐宫闹翻了天。
小小的孩儿,倒很是会磨人,不吃不喝,脾气又娇蛮得很,好话说尽也不见效。
“橙儿,你带瑜贵仪去侧殿看看二皇子。”
“橙儿?” 明丹姝看向从外面进来的丫头,从前在百戏班时衣衫朴素的小姑娘此时着红配绿,险些让她认不出。“姐姐也将她带进宫了?”
“她原本就是徐府的丫头,你进宫以后便回了府中。” 皇后笑意不改,这下才说到了正题上,“我正担心妹妹身边没个亲近的人,正好,你将她带回福阳宫吧。”
“多谢姐姐!” 明丹姝一副大受感动的模样,拉过橙儿欢喜道:“好极了,不然不还想寻机会将你召进宫中。”
看过了二皇子,又哄着人用了饭便打道回府,临走前如梦初醒般,与皇后亲热着道:“瞧我高兴得糊涂了,险些忘了将它交给姐姐。”
从袖中拿出一张新墨方干的方子,交给皇后。
“这是顺昭容同那瓶药油一起送过来的,里面记着药材和用法。”
“劳妹妹费心。” 皇后接过房子,亲自到殿门送她。
见人走远,展开方子细读,登时冷了脸色。“夏荷,去太医院召孙景来。”
出了长乐宫明丹姝却未急着回去,带着橙儿去了寿康宫,被宫人以太后称病不见为由,吃了闭门羹。
绕路乘辇回福阳宫,一脚刚踏进门,便见奴才们跪了满院子,细瞧,发现正是这几日在福阳宫修缮廊檐的宫人们。
丹草迎了上来,提醒道:“主子,皇上在里面。”
“臣妾给皇上请安。” 进了东侧殿,见皇上正坐在桌边翻看她闲时翻过的几本书。
“回来了,理儿在长乐宫如何?”
明丹姝看他拿着的那本似乎是《工时杂集》,一本记录民间农业和手工业生产的全书…
定神回话道:“二皇子用过午膳睡下了,皇后娘娘照顾得很是周到。”
端起桌上的茶盏,轻手轻脚走到他身边,果真见他正在读她写在页脚的旁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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