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魏卿这是要和朕的侄子联姻啊?”圣人抚着胡须笑道。
一片祥和下,暗藏风云。
魏绰道:“陛下说笑了,联不联的成,这还要看彧王的看法。”
众人的目光都转向彧王谢昊,或是窃窃私语,或是交头接耳。
杨遒摇麈尾的手一顿。
魏家势力已足够强大,这番联姻要是成了,势必又会助长魏家的气焰。
圣人懂,魏绰懂,在场的每一位大臣、宗亲都懂,谢政玄也不例外。
“微臣听说,彧王已给府上的大郎、二郎定亲,谢侍郎骁勇善战,博涉经史,为人器宇轩昂,实乃不可多得的人才,内室的外甥女秀外慧中,容貌清丽,就看彧王愿意不愿意让这两个孩子结为连理。”
魏绰的提议来的唐突,晏枎虞心思全在谢政玄那处。
他会答应吗?她不知。
她下意识捏紧食案边沿。
他要是就此订亲,将会影响到她整个计划。
谢昊坐姿霸气,他虽厌恶谢政玄,不代表他彧王府的门谁都可以进。
况且魏家权力都要盖过他这个亲王,他不爽魏绰很久,但要如何拒绝是才是问题所在。
“魏太师太抬爱犬子了,他性格顽劣,怕是会辜负太师的外甥女,要是我儿胤栩,那本王定是会毫不犹豫和魏家结亲。”
先贬低自己人,再抬高他人。
细致点来说,被贬低的只有谢政玄。
司寇自商饶有趣味盯着眼前的暗斗。
谢政玄从开始到现在还没说一句话。
她静静望着他,心都要跳到嗓子眼。
“彧王说的是哪里话,谢侍郎性格何以称得上顽劣,他正逢少年,年轻人为人处事恣意些,不碍事,某当年辅佐先帝时处事独我,如今不也是改变了许多,少年人,都是可以教导的。”
谁听来都有些讽刺,维护谢政玄的居然会是魏绰,他不是为了做表面功夫,是真心实意,
魏绰早先也是惜才之人,他说这几句话,是看中谢政玄是个人才。
他是在采用怀柔之术笼络谢政玄,没有人想树立太多敌人,魏绰也是。
“小师姐,你怎么了?”和音看晏枎虞的抓着案沿的手都有些发白。
司寇自商闻声看她。
晏枎虞很快就松了手,摸了下和音的头,“师姐没事啊,你吃饭吧。”
她说话的声音很温柔,笑意直达人心底。
司寇自商目不斜视盯着晏枎虞。
刘景将这一幕看进眼底,他看着司寇自商长大,自然知道自家少主脑海里在想甚么。
“魏太师言之有理,不过在本王看来,这要是其他人说不定还有教导的可能,政玄是本王的儿子,他的脾性本王最了解不过,还是不要耽误人家娘子的好。”
外人大约还会误以为彧王在自谦,才会如此“贬低”自己的儿子,至少在他人看来,谢政玄并非他口中那样。
顶多办事手段铁血了些。
只有彧王府的人,太后,还有晏枎虞自己知晓,彧王就是这么看谢政玄的。
司寇自商也是能看出一二,彧王的举动,言语,让他想起都督府那个半死不活的大都督,他的父亲。
“彧王未免太谦虚了,谢侍郎怎么都说的上是麒麟之才。”
太后仍旧保持着端庄的仪态,一言未发。
“没想到,魏太师对谢某如此看中,实在令贤侄受宠若惊。”
在一番又一番对话过后,谢政玄终于开口。
他俊朗的面容上,笑意平淡,游刃有余。
“太师的外甥女,不用说都是千金之躯,既是千金,谢某怎敢辜负。要是谢某心中空无一人,当是应了这门亲事,遗憾的是,我心已有他人,再无法容下另外的人。”
他的话说完,晏枎虞内心没有波动,他的心上人她早就知道,不是谢阳初还会有谁。
他这么说,她倒放下心来,不成亲,她就好行动。
“政玄有心上人,是谁家的娘子?”说话的是太子,年纪二十有余。
“禀储副,她已不在皇都城。”
“不是皇都人?难不成是边关徽州人?”
“非也,她已经嫁为人妇,去往其他地方了。”
晏枎虞心中冷笑,他这么说,是怕太子追问不停吧。
他话一出口,在场的人无不哗然,是谁连大亓麒麟之子都不选,反倒嫁与他人。
没人想的通。
“那娘子已嫁为人妇,政玄你也该向前看,皇都城好女妇那么多,有的是供你挑选的。”
谢政玄道:“臣对她心如磐石,心中已容不下任何人。”
大殿内又是一阵骚动,对谢政玄口中的女子万般好奇。
唯有彧王府,除却谢晋和谢苌宜外,其他一个个脸上表情僵硬。
彧王更恨不得离席而去。
“着谢世子看起来一副冷情的模样,没想到还是个情种。”司寇自商言道。
“情种,我们殿下确实是个情种呢。”她乐呵附和。
就算在外人面前,她也不想暴露自己对谢政玄的真实爱恨。
魏绰开口:“贤侄有如此情义,倒真让人钦佩,也罢,日子还长,不急于这一时,过几天游猎,你们见了面再说。”
“魏卿说的有理,姻缘之事也不是儿戏,还是等二人见了再论亲事也不晚。”
“陛下圣明。”魏绰道。
“政玄你也落座吧。”
“是。”
晏枎虞见到他重新回到座位上,悬着的心暂时安稳了下来。
魏绰联姻之心不死,这对来说就是障碍,她要处置掉这个障碍才行。
他口中的外甥女到底是谁呢?她想。
宴会两个多时辰后才散去。
出了宫门,司寇自商与她告别,“我住在成康坊的栖云筑,后面我会在皇都待一段时间,明日我去拜望娘子。”
“小楚邪王来我御云观,是御云观的幸事,拜望不敢当,如若需要,小楚邪王直接找贫道就行。”
“好,我们一言为定。”
末了,司寇自商向杨遒他们微微颔首,翻身上马,扬鞭而去。
“我们也走吧。”杨遒说完上了马车。
晏枎虞跟了去上。
不到半刻,马车到了御云观。
下了马车,她跟在杨遒身后往观里走。
这一会儿路过御云观的马车很多,她回头一下就看了谢政玄的马车。
想起彧王今日在他说完“心上人”那番话后的表情,她心中感觉不妙。
她上前拽住杨遒道:“师父,徒儿我还有一件事没做,您先进去,等会儿我就回来。”
她快速说完,朝着谢政玄的马车跑了过去。
“哎枎虞,枎虞,过会儿就要宵禁,你要干嘛去...枎虞......”
杨遒的声音淹没在轰隆隆的车轮声中。
同时返回的人太多,她老走不到前方去。
她有些后悔,刚刚应该赶着观中的马车过来,人怎么可能比马儿跑的快。
“晏小娘子。”
闻声,她回头。
原来是宋俱怀,他坐在前室车板上招手叫她。
“宋医监。”
她还以为今日宴会他没来,没想到会遇见。
“娘子这是要去哪儿?”他拽了下缰绳,令马慢了下来。
“彧王府。”
“娘子是去王府,俱怀还能稍娘子一段路,上来吧。”
晏枎虞没有客气,跟着坐到了另一边车板上。
“宋医监今日来宴会,我为何没见到医监,倒是有看到彭太医的身影。”
宋俱怀腼腆笑了下,“我一个九品小职官,哪儿有资格去天宴那种地方,我是来接师父回太医署的。”
“原来。”
她不想让宋俱怀尴尬,又补充了句:“早知道你来找我,我让我师父带你我一起去。”
杨遒:我真是收了个好徒儿。
“嘘。”宋俱怀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师父在车里睡觉呢。”
晏枎虞两手食指交叉放在唇边,表示知晓。
他接着小声道:“晏小娘子还是第一个对我说这种话的人,不过不去也没关系,今日我培育的药草长势健壮,改日带娘子来太医署看。”
一句话说完,他似是想到甚么,道:“如果娘子不觉得无趣的话。”
“这有何无趣,看花看树看药草生长都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我小时候就喜欢观察那些花花草草,还养活过一株兰花草呢。”
宋俱怀两眼放光,“真的,我还担心娘子会觉得无聊。忽然想起,和娘子相见都是好些天前的事情,我听薛策说,娘子进了御云观,我日常基本都在太医署,娘子随时可以来找我。”
“好啊。”她开心答应。
见她开心,宋俱怀嘴角情不自禁也跟着扬了起来。
谢政玄的马车她已看不见影子,一到太医署门口,她跳下车匆忙跟宋俱怀告别后就向彧王府跑去。
宋俱怀本想安顿好彭礼后送她,没想到她跑那么快。
晏枎虞气喘吁吁刚到彧王府,只见谢政玄的马车被门口的护卫牵下去。
她想着如何进去,她总觉得他今夜要受罚。
在她正在门口转悠时,谢胤栩骑马归来。
“晏娘子,你怎么在这儿?”他下马向她走来。
晏枎虞直接告明来意,彧王是个急脾气,他要是罚人根本不会等。
“妾来找世子,有要事要说。”
谢胤栩没有多问,“进彧王府没有拜帖,或者也没人来领,你是进不去的。”
“娘子这番遇到我,那就我带娘子进去吧。”
“多谢谢郎君。”
晏枎虞跟着谢胤栩进了王府,穿过几道门后,正在往谢政玄院中去的路上。
彧王一声怒吼从堂厅传来。
她与谢胤栩对视一眼,便快步朝堂厅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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