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陈凝他们忙了一天,又累又饿,吃得倒是挺香的。崔院长也是和他们一起吃的,快吃完饭的时候,钱大夫忽然问崔院长:“我记得我跟小陈和老石刚来的时候,崔院长你好像不太欢迎咱们啊?”
“屋子收拾得还不错,挺干净的,也暖和。就是那个?态度,实在是不敢恭维。我当时还以为我哪儿得罪你了呢?”
听他这么说,崔院长不禁露出惭愧之色,马上跟钱大夫和陈凝他们解释:“我不是故意?要针对你们,这事吧,它是有原因的。”
钱大夫笑着说:“行?,那你说说是什么原因?”
崔院长这才?说:“前年上边也派了俩大夫来咱们卫生院,名义上也是援助农村落后地?区的医疗事业。我觉得这是好事,就鞍前马后地?把人接到医院,又给他们安排了住宿。你们猜怎么着?那俩大夫一个?比一个?难伺候。都嫌咱们这儿条件太差,住的不好,吃的也不好,也嫌乡下人不好好搞卫生,太脏。”
“等他们人走了之后,我去?县里?开会?,才?知?道有个?崽子把我给举报了。说我不支持上级的工作安排,慢待了他们这些城里?大夫。要不是老子我有点关?系,我这院长的位置都得让出去?。”
事情已经过去?了两年,崔院长说起这件事的时候还有些愤愤然。
陈凝想象了一下当时的情景,再想到崔院长刚接到他们时的冷淡态度,就很能理解了。
他这都有点神经过敏了,大概是提防着她和石大夫他们,就怕他们这几个?城里?来的人又闹出什么幺蛾子。
钱大夫也笑,他跟崔院长说:“这边吃住也还过得去?,有些乡里?人卫生不那么讲究,倒也是事实。但咱们当大夫的既然来了,就没有嫌弃的理。谁家祖上往上推几代,没有乡下人啊?”
石大夫则难得幽默一回,告诉崔院长:“你放心,咱们几个?人走了以后,肯定没人举报你。”
崔院长也感到有点不好意?思,他确实是有点草木皆兵了。经过这一阵子相处,他也看?出来,这次来的几个?大夫都是奔着办实事来的,确实是想好好给这些老百姓看?病。
几个?人把话聊开了,也就没了芥蒂。崔院长看?着时间不早了,就让他们几个?早点回去?休息。
他送钱大夫和石大夫先回了屋,这时陈凝也要开门进去?,崔院长却叫住她:“小陈,我问你个?事儿呗。”
陈凝停住脚步,疑惑地?回头看?着他,说:“崔院长想问什么?”
崔院长看?了看?她那张脸,走近了一点,才?小声说道:“小陈大夫,伏虎村那边有个?小学老师,就是送你来的那个?小伙,是不是你家亲戚啊?他爸就在咱们这一片住,离这儿不远。”
陈凝想到宋晏池的叮嘱,就笑着摇了摇头,说:“他以为我跟他是亲戚,见到他爸之后,他爸说不是,认错人了。”
崔院长想到陈凝当时和那个?宋老师相处时的样子,感觉不对。
但他很快想到宋晏池的身份,他就感觉自己明白?了。他连忙跟陈凝说:“对对,你们就是长得像,这世上长得像的人可?不少,就是巧了。你放心,我事儿我不会?乱说的。”
“不过你跟他们父子俩长得那么像,这多少也是个?缘份啊。以后宋老师他爸要是身体?不太好,来卫生院看?病的话,我看?着了一定会?关?照一下的。”
说到这儿,他竟冲着陈凝眨眼?笑了下,那意?思好像是在说:你懂的,不该说的话我是不会?说的…
陈凝:…
她怔了片刻,这时候崔院长已经转身走了。陈凝回屋之后,想着这样也好,崔院长既然愿意?做这个?好人,那她以后也能放心些。
回到房间里?,她简单洗漱后,就把宋晏池给她的算盘拿了出来。
算盘珠子上也涂着黑漆,用手触摸,她感觉这珠子是一整个?的。找了一会?儿,也没找到裂缝和接口。
她看?了好一会?儿,也看?不出这些珠子和算盘框到底藏着什么秘密。想不出她就先把东西收起来,决定以后慢慢琢磨。
昨天过来的时候,她有点累得狠了,今天又是从一大早就开始忙,所以她很快来了睡意?,不到九点钟就睡着了。
第二天下午四点多钟,崔院长把他们医院的一个?中医大夫带到陈凝办公室,跟陈凝说:“这是我们医院的卫大夫,也是中医,他前两天有事回家了,刚回来上班。从明天开始,让他给你打个?下手,能学的话,也让他跟你学着点。”
陈凝打量了对方一眼?,见那人有三?十多岁,比她还大不少,长相还算端正,个?子比较高。
这位卫大夫被崔院长带进来的时候,面上没什么明显的表情。陈凝却能感觉出来,他不是自愿来的,只是扭不过领导这条大腿而已。
她就客气地?答应了崔院长的要求,指了对面的桌子,让卫大人明天过来的时候就坐在那里?。
卫大夫心里?虽不情愿,礼数上倒也到位,跟陈凝简单聊了几句,就先走了。
陈凝快忙到五点的时候,金彩凤骑着自行?车就来了。
她一进办公室,好几个?人都跟她打招呼。陈凝一看?就知?道,金彩凤在方家寨这边是个?名人,还挺吃的开的,认识的人不少。
金彩凤一进来就说:“小陈,待会?儿你跟我家去?吧,我家里?割了二斤猪肉,晚上咱们吃点好的,我婆婆最会?做菜,她做的菜特别?好吃。”
陈凝倒没有拒绝的意?思,笑着说:“那我今天有口福了,你再等一会?儿,我这边还有几个?患者,半个?小时左右差不多能好。”
金彩凤找了个?地?方坐着,告诉她:“不着急,我在这儿等你。”
陈凝便接着看?病,又过了半个?小时,她跟石大夫他们交待一声,坐上金彩凤的自行?车,去?了伏虎村。
他们走之后才?有十几分钟,水利站邬站长就匆匆赶到了卫生院。
他进来的时候,走廊上快没人了,只有石大夫办公室里?还剩一个?病人,钱大夫正忙着收拾东西锁门。
至于?陈凝,她那个?办公室锁着呢,很明显她不在里?面,走廊上也不见她人影。
邬站长找不到陈凝,就去?问钱大夫:“钱大夫,你知?不知?道小陈大夫去?哪儿了?她去?后边宿舍了吗?”
钱大夫认识他,知?道这人是当地?水利站的站长,儿子得了白?癜风,正在接受陈凝的治疗。之前这个?站长还特意?来找过他和石大夫,对这事他们俩真是记忆深刻啊。
他也摸不清邬站长的来意?,担心他这次过来,是跟陈凝开的药有关?,钱大夫就说:“小陈有事儿出去?了,一时半会?回不来。邬站长有什么事也可?以跟我说。不过我坦白?地?讲,你儿子这个?病真是疑难病啊,很多人都治不好的。小陈那个?药就算没有效果,那也正常,希望你能理解。”
邬站长耐心地?听完他这长篇大论,点头说:“我理解啊,我非常理解。”
“上次小陈大夫就跟我说了,我儿子的病不好治,就是试一试。就算是有用,见效也没那么快。可?能得一周左右才?能看?出来。这才?一两天,我不可?能这么快就拿这个?事儿来烦小陈大夫的。”
钱大夫:…赶情他说那一堆话,竟是误解了邬站长?
可?邬站长跟陈凝也没别?的关?系,除了看?病的事,他还想找陈凝干什么啊?而且今天都这么晚了,他就非得现在过来?
他摸不清邬站长的来意?,邬站长却不想等下去?了:“我这次来,不是要跟小陈大夫说我儿子的事,是别?的事。这事儿很重要,你就告诉我,小陈大夫到底去?哪儿了。”
见他说话时神情严肃,怎么都不像是在开玩笑。钱大夫怕耽误了陈凝的事,又想着陈凝跟金彩凤在一起,也吃不了什么亏,他就告诉邬站长:“小陈在金彩凤家,你要是真有事,可?以去?那儿找她,她俩才?走不久,一时半会?回不来。”
邬站长听了,二话不说,扭头就走了。
看?着他的背影,石大夫和钱大夫对视一眼?,他们俩都弄不明白?他到底想要跟陈凝说什么。
天冷,邬站长嘴里?呵着白?气,沿着土路往伏虎村那边骑。他怀里?揣着一封信,这封信就是他要找陈凝的目的。
金彩凤是周边的名人,她家住哪儿连邬站长都知?道,连打听都不用打听,他就直接骑到金彩凤家院门口。
他的自行?车一进大院,就有人听到动静,从屋里?迎了出来。
邬站长认得,这人是金彩凤丈夫,姓刀,他没有金彩凤那么爱说话。
两个?人简单打过招呼,这时金彩凤也知?道来的人是邬站长了,她连忙把人迎了进去?。
陈凝听说邬站长是来找她的,她也很惊讶,刚开始她也以为邬站长是在担心他儿子的病。
邬站长见屋子里?除了金彩凤夫妇和陈凝,暂时没别?人,他就从怀里?掏出一张白?色信封,跟陈凝说:“小陈大夫,今天我上公社开会?,开完会?我去?书记室坐了一会?,中间书记出去?了,就我自己在屋里?看?报纸,然后我就看?到这封信被人从门下边的缝里?塞了进来。”
“那人是谁,我虽然只看?了个?背影,也看?了个?七七八八,就是尤会?计,这人小金认得。”
“小陈大夫,这信你还是看?看?吧,回头再想想,这事儿该怎么办?”
陈凝面上没什么明显变化,心里?却已隐隐有了些预感,估计这不是什么好事。
她冷静地?打开信封,从里?面掏出一张字迹奇怪的纸,那些字像是初学写字的人写的,还算工整,但是笔划无力。
金彩凤没经过陈凝同意?,也不好去?看?信上的具体?内容,但她上过扫盲班,认识不少字,也认识尤会?计的笔迹,远远地?瞄了一眼?页面,她就觉得不像。
信写了半张纸,陈凝扫了几眼?,就把纸上所写的内容全都看?完了。
看?完之后,她的脸就阴了下来,明显变冷了。
金彩凤担心地?问道:“小陈,你怎么了,这信里?是不是有什么不好的消息?”
陈凝没打算瞒着金彩凤,她就把信递了过去?:“金姐,还是你自己看?看?吧,这件事不要声张,我们几个?人有数就行?。”
“这是有人要告密呢,不过这个?尤会?计是谁?我跟他没仇吧?”
金彩凤听到告密俩字,心里?已隐隐有了预感,等她把那封信看?过多这后,气得狠狠拍了下桌子,骂道:“这个?姓尤的,太缺德了。这回非得收拾收拾他不可?,刀哥,你…”
她正要让自己男人帮她办事,但邬站长还在,这事当然不方便摆到台面上说。
于?是她就把心里?的想法咽了回去?,告诉陈凝:“尤会?计以前在方家寨方家村当会?计,但他这人不行?,爱吃拿卡要不说,算帐也总算错。村里?就把他给换下来了,因为没有合适人手,就把咱们村宋老师他爸找去?,让他帮村里?算帐。所以姓尤的就把宋老师他爸给恨上了。”
刚才?陈凝来的时候,已经提醒过金彩凤,不要再提她跟宋怀民父子之间的关?系。金彩凤很识时务,马上就答应了,所以她这次只字未提陈凝跟宋晏池的关?系。
可?邬站长其?实已经知?道了,因为那封告密信写的就是这件事。他还指望陈凝给他儿子看?病呢,当然不希望陈凝有任何意?外。
所以他也不会?出去?乱说的,他一看?到那封信,就藏了起来,打算先给陈凝传个?信。至于?尤会?计那边,就算陈凝自己不动手,他都准备想办法了。
他绝对不会?让人害了陈凝,他怕陈凝出事了,没人能给他儿子治病。
他多余的话一句都没说,信送到了很快就走了。
他前脚一走,金彩凤就跟她男人说:“刀哥,你一会?儿去?找几个?嘴紧的人,晚上出去?一趟。”
第197章
金彩凤丈夫听了, 转身就去找东西,金彩凤叫住他:“我跟你说话呢,你在找什么东西?”
刀哥刚好拣起一根木棒, 在手?中掂了掂,说:“你让我带人去,不是?想把尤会?计打一顿吗?你说打哪?打到?什么程度?”
金彩凤气?地捶了他一下,说:“你想什么呢, 现在你就算把他打一顿又能怎么样?他还有嘴有手?,不能说不能写啦?”
“光是?揍他一顿, 除了出出气?,不还是?拦不住他使坏吗?”
刀哥看上去有点失望, 他早就看尤会?计不顺眼了, 还想着?有机会?揍他一顿出出气?呢, 结果媳妇不让。
他们家大事上都听金彩凤的, 因此他马上向金彩凤讨主意:“那你说, 你想让我带人去干什么?”
金彩凤往门口看了看,见没人过来,就小声跟陈凝和刀哥说:“前天我去了美兰家, 她家美兰嗓子不是?哑了吗?对象还要跟他们退亲, 我也替他们着?急, 就让美兰她妈带她找你去看病。”
金彩凤一说,陈凝就想了起来, 她说的美兰就是?第一天来看病的女孩子,女孩子来的时候嗓子哑了,不能说话, 至于原因是?因为上火时原来的大夫给她开的药太凉了,凉热相激, 对她的身体造成了不小的刺激,以至于造成了失声。
陈凝点头表示知道这对母女,金彩凤这才又说:“美兰她妈当时就告诉我,他们村的尤会?计跟祈福荣媳妇关系不正当。以前她多少听说一点,有人说最近祈福荣媳妇追着?尤会?计要钱,尤会?计拿不出来,那小媳妇就想堵他。美兰她妈本来还不太信,只当三姑六婆在说人闲话。直到?有一回,美兰妈上山拣柴禾,就在土地庙那边的树林子里?,看着?这俩人拉拉扯扯的,不像样子,她这才信了。”
刀哥吃了一惊,说:“还有这事儿?那尤会?计他媳妇和小舅子知道吗?他们俩要是?知道,还不得把尤会?计打半死??”
金彩凤摇头,说:“他们应该是?不知道的,不然早就闹起来了。不过我听美兰她妈的意思是?,祈福荣自己也知道这事,而且这钱还是?他撺掇他媳妇跟尤会?计要的。谁都知道,前几年尤会?计管着?村里?的帐,油水没少拿。说不定祈福荣媳妇跟尤会?计好上这个事,就是?祈福荣的主意。那家伙好吃懒做的,只要能给他弄到?钱,就算把媳妇卖了他都行。”
刀哥呸了一口,说:“那几个人没一个好东西。”
金彩凤哼了声:“本来就都不是?省油灯。”
随后她又跟陈凝说:“尤会?计既然敢写这个举报信,他就没安着?好心,他这种人,就算把别?人坑死?,他都不带后悔的。我本来不想管那些?男男女女之间的破事,但这回尤会?计要对付你,那我也顾不了那么多了。我这边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拿这事儿做个文章,争取一下子把尤会?计给打趴下,让他再也蹦跶不起来。”
陈凝没想到?因为她的事,金彩凤会?考虑得这么多,她担心地说:“这会?不会?对你有影响?”
金彩凤摆手?,示意她放心:“不会?,这事我不会?明着?出面。小陈大夫,说实话,今天你会?碰着?这种事,也怨我。要不是?我非跟你说宋老师跟你长得像,现在也不至于闹出这些?乱子来。“
“这事是?我引起的,那我肯定不能站在旁边什么都不管。咱们这边的情况你也不熟,人你也不认识,让你来想办法你能怎么办?所以这事还是?得我来想招。”
刀哥什么都听他媳妇的,他忙说:“彩凤,你说吧,你让我干什么,我就去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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