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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 冯氏因昭仪滑胎被禁足,更因此事失了治宫之权,虽说又因昭仪求情方解了禁足之令,然其心内已是满腔妒火。此时听闻李氏言及昭仪,当即恼羞成怒,冷喝道:“贱妾!婵梅,替吾于其掌嘴。”
婵梅闻言,便欲近前,却被萧氏一把拉住。只见萧氏急忙忙道:“皇后,您息怒。如今李夫人受陛下之命代掌宫事,您该为其留些体面啊!”
冯氏一把推开萧氏,冷哼一声,道:“你是吾之乳母,竟处处维护她人?好,如今连你二人皆不为吾所用,那吾便亲自动手。”
言语间已近前一步,冯氏已行至李氏面前。
李氏此时心内窃喜,却故作惊惧,缓步后移。冯氏继而再进半步,怒不可竭道:“吾是皇后,陛下嫡妻,你一个贱妾,休想取吾而代之!”
李氏复又后移半步,假意求饶道:“是妾冒犯了皇后,妾自当禀明陛下,将这治宫之权交还于皇后。”
冯氏此时不依不饶,亦紧随其往前进了一步。
“皇后,您饶了妾,啊,救命!”只听李氏尖叫一声,便跌落湖中。
众人见此情景,一时皆慌了手脚。
御花园内本就有做杂役之内侍。方才皇后与李夫人于此间争执,内侍们亦是听得真切,只恐惹了祸事,无人敢近前半步。此时见李氏落水,内侍们又怎敢再装聋作哑,于是急忙忙下水将人救起。
李氏寝宫之内,元宏已得了消息,急匆匆赶来。
见李氏秀发湿漉,面色苍白,元宏亦是心内怜惜。
太医乔怀德向元宏行罢礼,道:“陛下,李夫人本不识水性,便受了惊吓,落水之时又吸入湖中之水,故而方才昏迷过去。”
元宏闻言微微颔首,询乔怀德道:“夫人可有大碍?”
乔怀德解释道:“陛下放心,臣已为夫人施针,令其将腹中之水尽数呕出,方才臣已令药丞去为夫人煎驱寒之汤,夫人只需再修养两日,便可大安。”
元宏闻言略觉安心,转头询环丹道:“夫人缘何落水?”
环丹闻皇帝相询,忙近前垂首答道:“奴陪夫人于园中散步,恰逢皇后携了萧乳母与婵梅阿姊亦于园中。夫人近前向皇后问安,不料皇后却因陛下予了夫人治宫之权,迁怒于夫人,故而对夫人行责罚之事。夫人心中惊惧,退至湖边,却不慎落水。”
元宏闻言,紧锁了双眉,疑道:“依你所言,那便是皇后将夫人推入水中?”
环丹摇了摇头,弱弱道:“奴与众人皆只随侍一旁,并不曾近前,故不敢言是皇后所为。只是…”
见环丹欲言又止,元宏便面露不悦,道:“朕最不喜人遮遮掩掩,你有何事,不妨直言。”
环丹见状,小心回道:“陛下,方才夫人昏迷之际,口中喃喃言语,道‘皇后饶命’…”
第六十六章 攻心计(二)
元宏出了李氏寝宫,边登御辇,边询三宝道:“朕令你去查方才之事,可有何下落?”
三宝近前半步,答道:“陛下,奴方才已询了园中劳作的杂役,众人皆道李夫人落水,恰是与皇后龃龉之际。”
元宏微微皱眉,片刻道:“朕倒是该去会会皇后了。”三宝连忙应下,便吩咐内侍往皇后寝宫而去。
闻皇帝亲至,皇后冯氏急忙忙迎了出来。待行罢礼,冯氏见元宏一脸愠色,亦不如往日般亲手相扶,只径直入内,冯氏便料想皇帝定是已知方才韵澜湖畔之事。
待元宏于席塌之上坐定,婵梅入内奉了茶,元宏便挥了挥手,示意众人退去。
冯氏见元宏一言不发,心内虽忐忑十分,却不愿先将李氏之事挑破,故而近前行了常礼,望着元宏,道:“陛下许久未至妾寝宫,今日怎会得闲前来?”
元宏望着冯氏,反问道:“怎得皇后不知朕缘何而来?”
冯氏心知此时若不作解释,便是欺君之罪。于是小心道:“陛下可是为了李夫人而来?”
冯氏抬眼望着元宏,见其一脸肃色,却不出声,便知皇帝是待自己开口,于是便接着解释道:“陛下,此事与妾无关啊。”
元宏因方才已着三宝询了湖畔救李氏那几名内侍,将事情来龙去脉已作了解,此时见冯氏张口便行解释之辞,未有半分对李氏关切之情,心中更是恼怒于其。
元宏望着冯氏,双目炯炯,正色道:“你为中宫皇后,妃嫔之首。如今李夫人落水,你非但未于其宫室行照料之责,反倒是极尽推托之言,如此德行,岂是中宫皇后所为?”
元宏如此重责,冯氏一时心内惊惧,于是又申辩道:“如今陛下将治宫之权予了李夫人,妾又怎敢随意进出其寝宫。”
元宏虽说疑心李氏落水之因,却欲为冯氏留下颜面,然此时冯氏竟如此言语,元宏当即便沉下脸来,道:“依你之言,朕将治宫之权予了谁,谁便是后宫之主了?朕本欲为你留些颜面,岂知你非但无半分知错之意,反倒怪罪于朕。朕知你自幼恃强,却不知你竟连朕亦不放于眼中。”
冯氏闻言大惊失色,急忙忙伏身跪地,道:“陛下,方才是妾失言,妾知罪,可妾待您岂会有半分不敬啊!”
元宏冷哼一声,道:“你身为皇后,理当禀礼守度,表率后宫。纵是不满朕予了李夫人治宫之权,亦不该因妒生恨,行害人之举。”
冯氏听闻皇帝言自己对李氏行陷害之举,顿觉委屈十分,急忙忙解释道:“陛下,您明鉴啊,妾从未有过害人之心,又何来害人之举?李夫人不慎落水,又岂可冤枉于妾。”
元宏见其无半分悔意,还行狡辩之辞,心内更是不悦,道:“皇后是觉朕冤枉于你?那李夫人落水是实,众侍于一旁见你二人争执亦是实,若非你有意为之,难不... --gt;gt;
,难不成是其自寻死路?”
冯氏心中恨李氏设计陷害,心内更觉委屈十分,于是道:“李夫人如今掌了宫权,便目中无人,不将妾这个皇后置于眼中,妾见其如此嚣张,本只欲略施惩戒,不料其故意落水,欲加害于妾。”
元宏听闻冯氏如此言语,更觉其狡辩,于是冷哼一声,道:“莫说李夫人为三夫人之首,陇西公嫡女,便是寻常嫔妾,亦不会作贱自己,有意落水。李夫人知礼识节,行事更是丁宁周至,朕着其助你行迁宫之事,你非但无半分感激之情,反倒对其下此毒手,朕真是错看了于你!”
冯氏听元宏如此冤枉自己,当即落下泪来,委屈道:“妾行事敢作敢当,未曾做过之事,为何要认?陛下偏袒偏信,不容妾有半分申辩之机,妾又如何自证清白!”
冯氏不言则罢,如此一来,元宏更是心中恼怒。元宏本就因冯氏平日里行事矫情且待宫内妃嫔苛刻而略感失望,此时又见冯氏毫无悔意,更觉对其失望。
于是元宏沉了脸,冷冷道:“朕遣走众人,便是留了情面于你。然此时,朕未见你有半分悔意,且还怨朕行偏袒之举。你若不服,尽可将方才园中众人唤了来对质,只那时,你莫要怪朕不顾你这个皇后之颜面。”
冯氏一边落泪,一边道:“众人皆瞧见妾欲对其行惩戒之举,妾此时纵有百口亦是难辩。”
元宏不愿再听其哭诉,道:“皇后既无力自证清白,便莫怨朕错怪于你。幸而李夫人有惊无险,亦是你之造化。朕念及先太皇太后之情,你便于自己宫中闭门思愆吧。”
言罢,元宏便欲起身离去,冯氏跪行至前,一把将元宏之腿揽住,泪水涟涟道:“陛下缘何就不肯信妾啊?妾自十三岁入宫,尽心侍奉先太皇太后,待陛下更是一往而情深,从未有半分欺瞒。”
抬头望着元宏,继而心内一横,哭着道:“此番若是昭仪致李夫人落水,陛下又当如何?”
元宏见其如此胡搅蛮缠,心内更是厌烦,于是道:“昭仪心性良善,断不会行如此狠毒之举。”
冯氏心内愈发悲愤,亦顾不得父亲所嘱,哭诉道:“自打旧年冬日昭仪入宫,陛下心中、眼中便只有昭仪,待妾处处苛责,事事挑剔。妾是先太皇太后为陛下所册之中宫皇后,亦是您结发之妻,怎得就比不得一个再醮之妇?”
元宏闻冯氏之言,已忍无可忍,喝道:“皇后,你有错在先,不思己过,反怨天尤人。你身为中宫皇后,行毒害妃嫔之举,若非朕顾念皇祖母养育栽培之恩,朕又岂能轻饶于你。”
垂首瞧了一眼冯氏,元宏接着道:“太师临行之前曾请朕示下,欲待阖宫迁至洛阳之后,便将你嫡侄女接入宫中由你行教养之责,朕亦是念及皇祖母,便允了太师之请。如今看来,朕着实高估了于你,太子嫡妻是我大魏未来皇后,朕断不容其如你这般!”
言罢,元宏一把挣开冯氏之手,挥袖离去。
第六十七章 攻心计(三)
宫室里独留下皇后冯氏跪坐于地。
冯氏涕泗满面,方才元宏离去时那冷若冰霜之神情,令冯氏只觉心寒齿冷,悲痛欲绝。
乳母萧氏悄悄入了内来,见冯氏如此模样,心内不禁一阵酸楚,亦跟着落下泪来。
萧氏近前,不待其开口,冯氏便一把抓住萧氏之手,颤抖着声音,道:“陛下方才,方才那眼神,乳母,吾心内惧怕,如何是好,可如何是好?”
萧氏虽自小奶大冯氏,却从未见其如今日这般模样,心内亦是既疼又怜。望着冯氏,萧氏安慰道:“皇后,陛下亦是一时之气,您毕竟是陛下结发之妻,陛下定会念着旧情,过几日消了气,亦不会再提及此事。”
冯氏摇了摇头,抽泣道:“吾从未见过陛下如此神情,乳母,陛下,陛下竟言吾不配做中宫皇后。”
萧氏闻言心内一怔,虽说因皇后欲行责罚,令李氏惊惧以致其落水,然其落水亦非皇后刻意而为,皇帝缘何如此震怒。
萧氏正犹疑间,只听冯氏又接着道:“那李氏设计陷害于吾,令陛下以为吾欲行陷害之举,将李氏推落于水,如今又有园中杂役为证,吾是百口莫辩啊!”
听罢冯氏之言,萧氏此时方知,此乃李氏刻意行陷害之举。萧氏心内亦惧亦惊,摇头道:“这李夫人平日里以贤德示人,不曾想竟如此狠辣,不惜以命搏宠,任谁亦不能信是其故意落水啊。”
冯氏此时已面色苍白,哭泣道:“方才吾心有不甘,岂可令那贱妇诡计得逞,吾欲向陛下辩解,然陛下却一味偏袒偏信于那贱妇。”
擤去泗水,冯氏接着哭诉道:“吾心有不甘啊,陛下心内既有李氏这个贱妇又有昭仪那个再醮之妇,缘何独独没有吾这个正宫嫡妻!吾方才不过言及陛下偏爱那个再醮之妇,陛下便勃然大怒,拂袖而去…”
萧氏方才候于外殿,心内便是忐忑,唯恐冯氏情急之下胡乱言语,此时听闻冯氏如此言,心内一惊,不知冯氏以何言激怒皇帝,于是急切道:“皇后,方才您究竟于陛下道了何言,以至陛下离去?”
冯氏心内自觉委屈,听萧氏相询,便将方才与元宏二人之对话哭诉于萧氏知晓。待言罢,冯氏已抽噎不止,颤抖着身子,倒入萧氏怀内。
萧氏心知冯氏之言触及皇帝难言之隐,岂能不龙庭震怒。然此时已覆水难收,萧氏无奈之下摇了摇头,只长叹了一口气,一时无言。
宫内静寂,独有冯氏嘤嘤哭泣之声。
“静女其姝,俟我于城隅。爱而不见,搔首踟蹰。静女其娈,贻我彤管。彤管有炜,说怿女美。自牧归荑,洵美且异。匪女之为美,美人之贻。”
倚德苑内,禾正歪于榻上,满眼笑意,望着右孺子郑荞坐于窗下抚琴而歌。
待止了琴声,郑荞行至禾面前,娇声道:“昭仪,荞儿抚得可还令您满意?”
禾正了身子,又伸一手拉郑荞坐于身侧,夸赞道:“荞儿不单琴声悦耳,这歌声更是令吾陶醉!”
郑荞闻言,欢喜道:“昭仪待荞儿真好,总是这... --gt;gt;
总是这般夸赞荞儿。”
望着郑荞,禾总会忆起自己未嫁之时,每逢母亲夸赞,亦如荞儿这般欢愉。
见禾望着自己笑而不语,郑荞又撒娇道:“昭仪待荞儿既似母亲又似阿姊,荞儿只愿常伴昭仪,便是姑母宫里亦是不愿再去。”
于宫内这些日子,郑荞因时常来与昭仪相伴,感其待己之诚,自是愈发与之亲近。
禾轻抚郑荞秀发,笑道:“太子即将开府,待阖宫车马抵达洛阳,你便要嫁做人妇了,岂能常伴于吾?”
那日表姑母佟氏入宫,郑荞闻众人言语之间似在议论昭仪,似昭仪非皇后亲姊又似于表姑母相识。然郑荞每每相询,众人皆顾左右而言他,从不以实相告。
此时闻昭仪提及洛阳,郑荞忽开口道:“昭仪可曾到过洛阳?”
禾闻言一怔,一时间竟不知作何答复。
郑荞见禾不语,心内亦是一怔,虽说只豆蔻之年,然其长于世族大家,自幼便耳濡目染,亦是知分寸识进退。
见昭仪不出声,郑荞虽说心内有疑,却亦是不便道破,于是急忙转了话题道:“荞儿便是入了太子府,亦可常常入宫陪伴昭仪。”
二人正言语间,忽闻内侍来报,言大监三宝候于门外。郑荞闻言,本欲起身退去,却被禾示意留步,于是只立于禾身侧,待三宝入内。
向禾行罢常礼,三宝微笑道:“奴来的不是时候,扰了昭仪与右孺子叙话。”
禾望着三宝,笑道:“吾与荞儿不过闲话家常,不妨事。此时陛下该于御书房内,大监怎得得空前来?”
三宝解释道:“李夫人不慎落水,陛下此时于李夫人寝宫之内。”
禾与郑荞闻言,皆是一怔。禾心内担忧,关切道:“夫人因何落水,现下里可还好,有无大碍?”
三宝答道:“昭仪,奴只知因皇后与李夫人于韵澜湖畔起了龃龉,之后夫人便不慎落入水中。”
见禾一脸惊诧,三宝解释道:“陛下方才去了皇后寝宫,皇后亦是委屈十分。然李夫人因不识水性,加之吸入湖水,现下里仍昏迷未醒,故而究竟因何亦是一时难辨。”
禾轻叹一口气,亦不再出声。
三宝见禾不语,便接着道:“乔太医已为李夫人施了针,现下里夫人已无大碍。”
禾闻言,心内略略松口气,道;“如此便好。此时李夫人未醒,吾便不去打扰,待明日夫人好些,吾再做探望。”
三宝点点头,继而又道:“陛下着奴来知会昭仪,陛下今夜需留于李夫人宫中陪伴,昭仪莫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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