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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黎棠静静站着,手还搭在祁茫的胳膊上,脸上没什么表情,在寒冷的黑夜里,媚骨敛去,好似圣女一般纯净。
    承帝宠爱黎棠,最喜欢她这张脸蛋,谄媚讨好时如乱颤的海棠花,不愿理人时又似寒梅难攀,总能磨得他心里痒痒。
    承帝当了那么多年的皇帝,也不是白当的,对身边人的脾性和心思好坏,看得清楚,不用想就知道黎棠做不出这么蠢的事情。
    偌大的长明宫里,也就只有蓉嫔,和她教出来的宫女,在当跳梁小丑,他以前也乐于看她唱戏打发时间,但今日却有些烦了。
    承帝没想到外头是这样的景象,早知不如不出来,他被蓉嫔撕心裂肺的喊声吵得头疼,真不愧是陈宥的女儿,跟他在廷杖时的叫喊有得一拼。
    承帝扶了扶额,缓缓道:“宣太医。”
    很快,太医来了长明宫,在偏殿里为蓉嫔诊断。
    蓉嫔捂着肚子,冷汗连连,疼得不断低吟。
    因着蓉嫔见到黎贵妃情绪就不受控制,黎棠在偏殿外等着,祁茫也没有进去。
    最擅妇科诊断的王太医今日称病不当值,来的是一位普通太医。
    太医号完脉,脸色顿时一变,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坐在一旁的承帝皱起眉,沉声道:“说话。”
    “蓉、蓉嫔已怀有三月余的身孕,如今这一摔,动了胎气,恐怕胎儿不保……”
    闻言,承帝的脸色瞬间凝重。
    “你说几个月身孕?”
    “三、三个月。”
    蓉嫔猛地抬起头,似也反应过来,脸色唰得白了。
    “不可能!”
    “之前的太医明明跟我说的是两个月身孕。”而且还说,她怀的是一个死胎,所以她才敢那般摔倒。
    “哦,是吗?”承帝的语气变得幽幽,“既然如此,怀了龙嗣那么大的事情,蓉嫔为何早知道了却瞒报不说?”
    承帝虽然老了,但还没有老到昏了头,三月前,他没有宠幸过蓉嫔。
    “……”蓉嫔紧张地看着承帝,嗫嚅了两下,百口莫辩。
    因为是个死胎,她想留着有用。
    比如在今天,栽赃黎贵妃陷害龙嗣,博承帝垂怜,就算救不了父亲,也该晋一个妃位。
    承帝不再看她,双手背在身后,慢慢走出偏殿,只留下一抹明黄衣摆。
    蓉嫔看着那明黄消失,偏殿的大门紧闭上,嗓子突然哑了,在巨大的恐惧之下,原来是发不出声音的。
    一夜之间,在偏殿里待过的人,全都一个不留。
    皇宫里,御林军换了血,御林军的统领、执金使的印交给了原副执金使谢治,上一任执金使在人间蒸发。
    陈宥在次日继续完成他剩下的廷杖刑罚。
    牧野不知道后宫里发生的辛秘,只是想看陈宥被打,第二日又求着陆酩带她去看。
    陆酩给她的后背重新上了一次消肿去淤青的膏药,才带她出了东宫。
    行刑的时辰是在下午,他们站在角楼之上,远远望着清冷的午门。
    陈府的人没有等到宫里蓉嫔传出的信,只能穿着丧服,将陈宥抬到行刑用的长板凳上。
    陈府灵堂也已经备了棺材。
    陈宥还穿着昨日的朝服未脱,血渍干了又湿,一声也发不出来了。
    在打了第二十三下时,断了气。
    牧野也舒了气。
    为那些在严寒冬日忍饥挨饿的将士,为那些赤身肉搏死在殷奴人铁刺下的将士。
    角楼外有细碎的雪子飘了进来,落在牧野的眼睫上,微凉。
    陈宥死后,陈府的人也没空替他收尸,便被凶神恶煞的侍卫圈起,全族发配边疆,即日启程。
    午门的啼哭声不绝,耳边的风声仿佛掺杂了他们的呜咽。
    牧野不愿再看下去,她转头看向陆酩,“这就是你说的教一教蓉嫔规矩?”
    陆酩负手,长身玉立,寒风将他的黑发吹起,一身月白锦衣,好似谪仙般清雅,不染纤尘。
    “嗯。”他淡淡道。
    后背揉了药膏的地方热热的。
    牧野问:“不会是因为我吧?”
    陆酩垂眸,和她对视,漆黑的瞳仁里,意味不明。
    许久,他收回视线,继续望向远处。
    “不是。”
    闻言,牧野并不在意,陆酩做这些事怎么可能是为了她,如此雷厉风行的手段,想必是早就布局了。
    牧野问道:“陈宥是七皇子党?”
    陆酩漫不经意“嗯”了一下。
    牧野盯着他的侧脸,精致如刀削,藏着冷漠和肃杀。
    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朝堂里的政治斗争,底下的人血淋淋一片,而真正的上位者并不沾染一丝血污。
    而陆酩之所以带她来看,不过是为了杀鸡儆猴,提醒她,如果她不听话,下场也是如此。
    牧野对于她前一日还想掺和进党派斗争的想法感到无比天真。
    “明日去青山寺,要不殿下也请师父消消业吧。”她说。
    陆酩转过身,望向她,眼底的肃杀敛去了。
    “你在关心孤?”他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