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郑国公像是早有准备,拍了拍手,门外走进来三位年轻女子,后头还跟了一个老妈子。
“这些都是我府上干净的丫头,做事都是极为细心机灵的,你挑一个带回去,若是都没有看着碍眼的,最好都带回去!三个肚子,总有一个争气的!”
“要是你不懂,再让赵妈妈教一教你。”难为郑国公一个大男人,倒是把这些事情都考虑的周全了。
牧野理解郑国公的良苦用心。
奉镛人被太平享乐的日子给养废了,不知道大厦将倾,就在一瞬一息之间。
他们要打的这一场仗,比以往任何一场仗都要凶险。那些披着温驯羊皮的诸侯国,如今一个个化作豺狼虎豹。
若败了,离国破就不远了。
而霁国的朝廷里,如今养得都是一群猪,一群吸血蚂蟥,能用的人寥寥可数,就连郑国公这样年近古稀的老将,也要再次入战场。
承帝执政的这些年,外戚专权,宦官干政,朝廷里乌烟瘴气。
直到陆酩弱冠后,逐渐接手了朝中政务,朝中气象才有了变化,但到底承帝还在世,他倚重的那些蛀虫,陆酩亦不好大刀阔斧地收拾。
陆酩只能一边制衡,一边削弱他们手里的权势。
蛀虫们大概也知晓,若是日后让陆酩坐上皇位,他们的下场必定会很惨,于是更是想方设法地对付陆酩,让二皇子之流上位。
二皇子在朝廷里把持朝纲期间,又将陆酩过往提拔的许多官员谋害了。
跟随陆酩的人,骨头都一个比一个硬,不肯向二皇子屈服,就算屈服者,也多存了异心,暗中助力陆酩。
而那些丢了性命的官员,多是出身寒门的子弟,没有家族荫蔽,但却因为来自寒门,所以更能体察百姓疾苦。
可惜还没等到他们在政治上发挥更多的作用,就不幸沦为了上位者权力斗争的牺牲品。
方才他们谈及国事的时候,郑国公酒意上头,甚至说出了一句极为大逆不道的话。
“若是承帝早些走就好啦,若是让太子早些坐上皇帝的位置,朝廷如今也不会走到这样腐木中空的局面。”
“皇太祖实在是有远见啊。”提及太祖皇帝时,郑国公的眼眶红了。
他与太祖皇帝相识于微时,从任人践踏的奴隶走到如今,其中经历过的种种,不是小辈所能理解。
太祖皇帝在考虑立储之时,曾把郑国公召进宫里,说他担心承帝做不好一个守成之君。
太祖皇帝虽然子孙众多,但皆不成器,唯一满意的,只有他的皇孙陆酩。
现在看来,的确如此。
酒桌上只有郑国公和牧野,牧野听罢,垂下眼,虽并未接话,心中却也认可了他。
陆酩接手朝政后,军中军饷便再无克扣的情况。
牧野并非不清楚。
只是等她真正和陆酩接触以后,结下了许多新仇旧怨,她数也数不清了。
思及此,牧野不愿再往下想,喝了一口酒。
烈酒入喉,将她对陆酩所起的复杂情绪,全都冲散了。
牧野带走了其中一个丫头,好让郑国公宽心。
郑国公说她眼力好,这一个是府里最乖顺老实的,以前是跟在老太太身边伺候的。
郑国公对这个丫头叮嘱道:“好好伺候将军,肚子争口气,就是立了大功了,国公府日后定不会亏待你。”
筵罢。
郑国公与牧野最后对饮一杯酒。
郑国公笑道:“今日尚不尽兴,来年我们再喝!”
……
牧野望着眼前头发花白的老人,饮尽杯中酒,保重的话都在不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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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了。
陆酩还在太极殿内批阅奏折,忽然,他不知想到什么,停下笔。
“几更了?”陆酩问。
“回皇上,二更了。”太监总管祁茫道。
陆酩:“叫沈凌进来。”
祁茫:“是。”
祁茫退出殿内,去请沈凌。
不多时,沈凌进殿。
陆酩问:“今日的陈报怎么还没有。”
沈凌道:“牧将军尚未归府,沈仃还在跟,故而耽搁了。”
闻言,陆酩皱起眉:“她去干什么了,这么晚不回府。”
沈凌解释:“后日军队便要出征,郑国公邀将军在府中喝出征酒,许是聊得起兴,所以晚了。”
沈凌已经习惯了主子对于监视牧野的事无巨细,幸好沈仃中途让影鸽送了信回来,不然主子问起,他都不知如何回答。
陆酩的眉心蹙得更深,他思索片刻,搁下笔,命道:“摆驾出宫。”
待陆酩骑马到郑国公府时,正好他们的宴会散了。
郑国公喝得颤颤巍巍,被牧野扶着走到门前。
郑国公推开她,挥挥手,让她回去。
“趁着这两个晚上,好好办事!来年啊,让老牧抱上大胖重孙。”
国公府的下人牵来牧野的马。
郑国公看见,笑道:“也别骑马了,天凉了,跟姑娘们一起坐马车。”
牧野无奈,只得先顺着他的意思。
陆酩没有再上前,只远远望见牧野上了马车,另有一位女子跟在她的身后,上了同一辆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