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野不打算让莫日极有修整和喘息的机会, 她将阿缇绑在了玄甲军的军旗上, 扬声道:“莫日极, 你看看城楼上的是谁?”
阿缇隔着护城河, 遥遥望向城外, 看见了立于山坡之上的莫日极。
莫日极的身后是千军万马的殷奴战士。
她的黑暗里仿佛撕开了一条口子, 很快她就会被解救了。
阿缇朝着城外撕心力竭地喊道:“哥哥——哥哥救我——”
她的声音如泣如诉, 如夜莺婉转,那般脆弱, 那般楚楚动人,就连牧野听了都觉得可怜。
牧野对她的表现很满意。
阿缇的声音被风带到山坡之上,激起了殷奴人的一阵骚动。
莫日极眯了眯眼睛,幽蓝色的瞳孔里阴沉可怖,仿佛骤雨来临之前的大海,他凝着城楼上被捆住的阿缇,久久不言语。
那海听出了这是属于谁的声音,焦急地大叫道:“是阿缇公主!”
闻言,周围的殷奴人纷纷交语。
“公主怎么被这帮霁人虏了去?!”
“可汗!我们和霁人拼了!”
越来越多的殷奴战士高举弯刀,附和道:“拼了!拼了!”
莫日极抬起手,止住了殷奴人愤怒的叫喊,他缓缓开口,声音被他用内力传至城楼上。
“本王倒是没想到,堂堂牧野将军,竟然会做出如此下三滥的手段,随便找来一个女人,就敢冒充我的阿缇。”
莫日极与阿缇是一母同胞的兄妹,怎么会认错,殷奴人当即明白过来,愤愤道:“霁人当真险恶!差点就被他们给骗了!”
牧野双手抱臂,靠在城墙上,讥讽地勾起唇角,似对莫日极的反应在意料之中,但她又摇了摇头,莫日极当真是冷血啊,竟这么快就把阿缇放弃了。
她看向阿缇,悠悠地说:“怎么办?你哥哥不要你了呢。”
阿缇不敢相信远处传来的这一句话,是她的哥哥说出来的话,她睁大了眼睛,哭喊道:“哥哥,是我啊,我是阿缇!你看清楚!”
那海是莫日极的亲卫,自然也熟知公主的音容。
他望着城楼之上,犹豫片刻,凑到莫日极身边,禀告道:“可汗,听声音和身形,确实很像公主,要不要我带一队前锋,向前看看清楚?”
“蠢货。”莫日极的脸色阴鸷,不知骂的是那海,还是阿缇。
他从那海的肩膀抢过弓箭,随即抽出一支羽箭,拉满弓,朝着阿缇直直射去。
牧野的眉心一拧,迅速地抬脚踢开军旗,军旗偏移了方寸,羽箭擦着阿缇的鬓角而过,深深地扎进了旗杆里。
若是牧野未动,羽箭正中的便是阿缇的眉心。
阿缇的一缕头发被切断,飘落在地上。
她仿佛呆傻了一般怔在那里,耳畔羽箭刮过空气的飒飒声还在震荡。
牧野挥手,让玄甲军把阿缇带下城楼,她还是呆滞的,连路都不会走了,最后是被玄甲军扛了下去的。
牧野对莫日极高喊:“本将军劝你速速投降,何必再做无畏抵抗?否则的话,老单于在燕都的城楼上,等你作陪呢!”
莫日极的双手蜷起,手背上的青筋凸出,他怒极反倒笑了起来,回道:“不忙,老单于如今可不孤单,现在整个燕都的霁人都在下面伺候他。”
闻言,殷奴人想起在燕都的那场屠杀,意犹未尽,皆兴奋地哈哈大笑起来。
牧野沉默着,只冷冷地看着他们,像是在看一头头野狼和畜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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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缇的左脸被羽箭射过,划出一条手指长的伤,皮肉翻开,鲜血直流。
直到下了城楼,阿缇眨了眨眼,恍然才回过神来,伸手捂住脸,疼得大叫起来,叫得弯了腰,叫得没了力气,蹲在地上。
副将嫌她吵得厉害,一脚踢在了她的腰上:“给老子闭嘴!”
顾晚在城下处理伤患忙了一夜,她抬起胳膊,蹭了蹭额角的汗,将双手沾满的血往衣服上擦掉,走到阿缇身边,对副将道:“我来吧。”
经过这一夜,副将对顾晚的态度,从一开始是敬重皇威而敬重她,变成了真正的敬重顾晚。
他没想到顾晚一介女流,竟也能在这尸山血河里,毫无惧色,有条不紊地对伤员进行救治。
副将放下手中的剑,点点头道:“顾大夫小心。”
阿缇被副将踢得腰部剧痛,只能躺在地上,佝成虾子。
顾晚蹲下来,撩开她被血浸透的头发,取出止血药,将粉末倒在她的脸上。
阿缇睁开眼睛,哑着嗓子问:“以后会不会留疤?”
“伤口太深,可能会。”顾晚答道。
不过对于阿缇来说,她能在玄甲军中留下一条命,已经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了。
顾晚心生怜悯,同情地看着她。
阿缇却只觉得受到羞辱,她啐了顾晚一口,唾沫脏了顾晚的衣裳。
“你算什么东西,也配可怜我?”她就算被俘虏,也依然是一个骄傲的公主。
副将对着阿提劈头就是一掌,打得她脑子嗡嗡,眼前一片白色。
“还当自己是殷奴的公主呢?你没听见莫日极都不认你吗?”
阿缇的眼里猩红,咬牙切齿道:“哥哥只是没有认出我!你们等死吧!马上哥哥就会破了城,你们都要给我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