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走的出这一处院落,跑的出他的掌心吗?
“乐平,你不用再劝我,”牧乔开口,“我和你皇兄不可能再回到以前了。”
乐平趴在桌上,把小脸埋进臂弯里,只露出一双眼睛,盯着嫂嫂。
半晌。
她终于放弃了。
“算啦算啦。”乐平借着法儿宽慰自己,“皇兄他已经是天底下最尊贵的人了,轮不到我们去可怜他。他一个人坐在那个高高的位置上,就该受这些寂寥孤单。”
乐平轻哼:“不管他,他以前光顾着政务,忽略嫂嫂,现在是活该。”
牧乔:“……”
乐平抬起头来,小手抓住牧乔的手:“嫂嫂,你以后一定要好好的。”
她忽然像是一个絮絮叨叨的小老太:“人啊,还是要自私一点,不要去管其他人的喜乐还是伤心。”
乐平叹一口气:“可是我自私了十六年,现在该还了。”
牧乔鼻尖一酸,差点没忍住,她紧紧地反握住乐平:“这不是你该还的,是我们没有用,护不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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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牧乔真的要走时,乐平掉了许多眼泪,令牧乔的心里更加不是滋味。
乐平一直送她到了府外。
府门前已经停了一辆马车,陆酩站在车前。
乐平问:“皇兄你要送嫂嫂出城吗,牧将军呢?”
乐平心想,既然嫂嫂不愿意和皇兄再好了,让她的兄长送她走,于情于礼,都更合适一些。
“嗯。”陆酩解释道,“牧将军临时有些军务要处理。”
闻言,牧乔皱皱眉,警惕地看着陆酩,不知他又打什么主意。
陆酩走到她身边,微微俯身,凑近她的耳畔,用只有他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道:“做戏做全套,你应当不想被人看出你和牧野之间的联系吧。”
牧乔做事没有陆酩那般缜密。
她一身女装,样貌却与牧野的太过相似,即使有同胞兄妹这样一层解释,若是真遇到有心人探究,难免生出是非。
牧乔轻抿唇,上了陆酩的马车。
等牧乔掀开车帘,想同乐平最后告别时,却看见乐平已经提起裙摆,走回了府中,只留给她一团小小的背影。
乐平不想和她说再见。
牧乔望着她的背影,直到消失不见,才将车帘缓缓放下。
马车悠悠往前,车里上下左右轻轻晃动。
牧乔和陆酩两人坐在车里,狭小的空间里,气氛凝滞。
许久的沉默后,牧乔先开了腔。
“乐平一定要去和亲吗?”她问。
陆酩不轻不重道:“这是她的责任。”
牧乔想到刚刚乐平还在为了她的皇兄说尽好话,可是陆酩却未见得有多舍不得乐平,淡漠得好像乐平不是他的妹妹。
陆酩当真是天生要当皇帝的,就连说的话,也与太祖皇帝一样。
“陆酩。”牧乔忽然唤了一声他的名。
陆酩心中一悸,缓缓掀起眼皮,和她的目光对上。
牧乔:“你的心太硬了。”
陆酩:“……”
他的唇角抿着,漆黑一团的眸子凝着她。
面对她的指摘,许久,他只淡淡“嗯”了一声。
“朕给过她选择,和她容貌相近的女子一直跟在送亲队伍里,暗中学习乐平的行为举止,只要乐平反悔,她随时可以替嫁。”
牧乔没想到原来陆酩有这样的准备,可是送亲的队伍已经走了一半,乐平若是想反悔,早就反悔了。
而乐平与她说的那一番话,更是远远没有想反悔的意思,反倒是决心坚定。
可就算他们强行把乐平带走,换上替嫁的女孩,那一个女孩又何其无辜。
牧乔握紧了双拳。
她怨她恨,却不知道该怨谁恨谁。
将霁朝害成死局的人,承帝、陆晏和每一只将大厦蛀空的蝼蚁,陆酩登基以后,都一个一个的清算。
可是王朝的衰微当真在一朝一夕。
经历了朝中内乱,南北战事,到陆酩手中,曾经强大的霁国竟已成了强弩之末。
牧乔可以指摘陆酩许多地方,却唯独在国事上,说不出他的一句不是。
没有人在如今的局面下,能够比他做得更好。
马车行驶到郊外僻静无人处,慢慢停下。
另一辆马车早就在此等候。
陆酩的安排下,牧乔会在那一辆马车里换回男装,再返回城中。
牧乔要下车时,陆酩忽然握住她的手腕。
牧乔回过头,冷冷看他。
陆酩许久不曾见过她着裙衫,偏偏她选了一件淡青色,生怕他不知道,她还在缅怀裴辞。
“三年的感情,你当真说放就放了?”
牧乔的眼底清明,不为所动,她轻启唇,嘲弄道:“我与皇上除了皮肉之欢,还曾有什么感情?”
闻言,陆酩扯起唇角,漆黑幽沉的眸子死死攫住她,“你与我是皮肉之欢,与裴辞便是色授魂与?”
牧乔拧眉,恼道:“我们之间的事,与先生何干?”
陆酩简直听不得从牧乔唤出的那一声“先生”,那般虔敬,那般温柔,那般拥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