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通话是自由的、上网是自由的、与卫报记者会面也是自由的。
    拍到第七天的时候，路菲菲和段风去了一趟，想再找一些漂亮的地方拍摄。
    在酒店里，路菲菲忽然收到公司邮箱转发来的邮件，有一个人自称e·s，有一份资料想交给她。
    约见的地点就在路菲菲入住的酒店房间。
    双方约在酒店的行政酒廊，这里视野开阔，晚上还有不少客人会在这里吹风聊天，其中有不少金发碧眼的外国人，随便混进去一个并不会显得特别扎眼。
    段风坚决要求陪同路菲菲一起前往，路菲菲欣然同意：“很好，接头暗号就由你举着。”
    接头暗号是一只大号的皮卡丘，段风那身高，再顶着一只皮卡丘，老远就能看见。
    晚上九点半，行政酒廊人最多的时候，一个金发男人出现，他一开始并没有直接向段风走来，而是先在一张空桌坐下，好像在等人，过了一会儿，他才站起来，假装走到靠边的位置看夜景，又不小心把口袋里的东西摔在桌子边上，他俯下身，又观察了一下周围，这才直起腰，小声问段风：“路菲菲先生？”
    “我是。”路菲菲侧过脸，微笑看着他。
    斯诺登将一个小巧的u盘交给路菲菲：“这里一些也许你会感兴趣的信息。”
    路菲菲将u盘小心收好：“你不是已经把消息给卫报和华盛顿邮报了吗？为什么会想到给我？”
    “我希望有更多的人看见这些消息，网络媒体是最快的，并且受监管更少的，相比youtube，我更相信你。youtube 跟他们根本就是一伙的。”
    “你不怕我出卖你？”路菲菲笑道。
    斯诺登也笑起来：“他们对你的兴趣，跟对我差不多。把我卖掉，你也拿不到钱的。这也是我选择你的原因。”
    路菲菲问道：“等你离开香港，能不能把你这段时间待过的地方、最喜欢吃的东西告诉我？我想做一个旅游专题，就叫斯诺登之旅，一定能吸引不少人。”
    “没有问题……真有意思，他们都说你是一个为政府服务的人，可是你对这些资料的兴趣，居然还不如对我待过的地方大。”
    路菲菲点点头：“那当然，我是一个商人，旅游专题可以不受影响的随意播出，你的这些资料，说不定涉及到我们的国家机密，只能播出一小部分，那我不是亏了。”
    说了没几句，斯诺登就变得紧张起来，有四个人从入口进来，东张西望，他们的座位在长条花坛后面，暂时不会被看到，但是被找过来，也是迟早的事。
    段风压低声音：“找你的？”
    “也许是。”
    路菲菲和段风交换了一个眼神。
    路菲菲挽着一个脸上糊满了蛋糕奶油，穿着幼稚连帽衫，手里还抱着一个巨大皮卡丘的男人，两人一边笑，一边向外走，嘴里还说着今晚不让你回家之类的话。
    与那四个人擦肩而过，他们连看都没看一眼，眼神坚定地锁定阳台上的所有桌子，生怕眼睛眨一下，要找的人都飞了。
    终于，他们找到了目标，一个穿着西装的背影，独自坐在餐桌旁。
    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另外三人坐在桌边：“爱德华，跟我们走吧。”
    那个人抬起脸，他们这才发现，这竟是一个中国男人，正茫然地看着他们：“啊？你们说什么？”
    此时发现上当已经来不及了，他们要找的爱德华斯诺登，早已消失在香港四通八达的小道尽头。
    第312章
    当斯诺登抵达莫斯科机场的新闻被俄媒体刊登之后, 全世界的目光都会为“斯诺登”三个字而停留。
    show me视频网站趁着这机会，马上播出《斯诺登之路》。
    节目里不仅有斯诺登去过的地方，还有斯诺登对着镜头亲口说出他最喜欢的香港小吃, 以及斯诺登与《卫报》记者见面的实时采访镜头。
    新鲜热辣, 第一视角。
    卖吃卖喝只是视频里肉眼可见的展示部分, 路菲菲真正想要展示的是回归后的香港开放、安全、包容和国际化。
    与其用嘴来回怼某些政府和媒体说大陆违反了当时“五十年不变”的承诺, 插手香港事务。
    还不如用实际行动来证实：大陆就是没管, 香港说允许不同政见人士和言论自由, 斯诺登就是能随便进来, 不违法的话, 想干嘛就干嘛, 想买两串鱼蛋, 吃一串扔一串都没问题。
    最气人的是视频里把中情局给捧上了天, 历数他们自从成立以来, 干过的各种牛皮哄哄的大事, 谈笑间挑动两个原本和平共处的民族纷争, 弹指间, 一个老老实实过日子的小国就打成一片废墟, 最后还得民主之光来拯救。
    然后……这么强大的组织, 在香港这么一个弹丸之地，两周了, 愣是找不到一个要吃要喝还出去跟别人会面的大活人。
    是安排的间谍不够用了，还是间谍忽然决定投共了？还有之前“□□”曾说过回归后，很多人不满，心向美国……这些心向美国的人呢, 怎么光心向美国，连通报斯诺登行踪这点小事都干不了的吗？
    是这些人只有嘴向, 还是无能的废物，或者根本就没有这群人？
    抬得越高，后面的反转就越有趣，再加上毒舌吐槽的旁白，不管是哪个国家的人，都爱看这个……除了中情局自己。
    这段视频的五天之内，播放量就超过了千万，广告商数量不断攀升。
    广州到香港中港城的水路开通的广告都打到了网站上，可以通过网站链接优惠购票……
    在凑热闹的同时，看乐子的人也在潜移默化间，接受了视频t里想要传达的意思，他们想去亲眼看看那些地方是怎么能藏一个人而不被中情局发现的，也想尝尝在那么危急情况下也要吃的东西到底有多好吃。
    至于之前发出的外国人在中国有被无故拘留的风险警告，已经没有人在意它了。
    视频网站分出几个频道，其中有一项是历史区，公司同事觉得历史区是个大雷，不小心就炸了。
    “万一被说借古讽今怎么办？上次我在晋江，吐槽他们的版主堵嘴，就发了四个字’道路以目’，不仅把我的贴子删了，还以闹版为理由，封了我99年，可惜了我那个只有两位数的id。”
    “万一版上的人自己打起来了怎么办，像天涯煮酒论史，赫连勃勃大王跟当年明月打成那样，最后连累的是天涯的名声。”
    “万一……”
    路菲菲坚持要做历史区，理由是：“我们也得养成一些有真材实料的号，如果只有纯找乐子和抖机灵的内容，是走不远的。哪怕他们互相攻击，也得是互相往对方脸上扔史料攻击，而不是单纯的喷口水，吵也要吵得有技术含量。”
    历史区开始运行之后，各种各样的神人就冒出来了，刚开始是对历史有兴趣的人，然后是学历史的学生，再然后是研究历史的老师、教授、有专研考古的，也有专研古诗词的，以及永恒不灭常年对喷的团体——红学家。
    红学家们让历史区充满了奇幻色彩，然后，网络运营决定把他们移到文学区去了。
    网站运营在做半年总结和下半年预测的时候，以为斯诺登就已经是今年的顶流了，不能再有什么事件能赢过他。
    他保守又克制的对整年的数据进行了一个预估。
    2013年10月28日中午，一辆吉普车冲向金水桥护栏，并点燃了车内的汽油。
    这个导致从此以后进口口门广场要出示身份证安检的重大事件，引起了国内外的关注。
    国外的普通人并不关注，关注的是国外的媒体，cnn发布新闻《是恐怖袭击，还是绝望的呐喊》，看标题就知道，跟low货看到男人杀妻就说“肯定是妻子给丈夫戴绿帽了，不要把老实人逼急了”一个水平。
    国内的媒体对于此事的报道都是就事论事，普通论坛的内容是发泄情绪为主，只求骂得痛快，问候cnn全家祖宗十八代，怎么难听怎么来，要是把标题遮了，都不知道他到底在骂什么，随便套在任何一件事上都合适。
    网站运营觉得机会来了，不过这个事件涉及到国家政策，网站要怎么做才能不会一腔热血做出来专题，结果被自己人反杀，会很郁闷。
    有了热点，要不要追，往哪个方向追，追的度是什么，都是运营者需要考虑的问题。
    路菲菲看了一眼运营那边给出的策划方案：“没问题，可以做。”
    “真的？”运营知道老板很厉害，但就这么看了一下，是不是也太草率了点，不得请示请示，汇报汇报，等上面研究研究，讨论讨论？
    路菲菲笑道：“就这，离指点江山，评点时事还远着呢，怕什么？”
    策划方案走的是“自古以来”路线，从丝绸之路说起，说那个时候就和平共处的好好的，通商往来，好的很。
    然后就是民族融合等等，他们担心在民族融合这边出问题，怕被人抓着把柄，前面还是西域三十六国，各过各的，后面怎么忽然就成一个国家了？
    路菲菲笑道：“不要想那么复杂，要是有谁这么问，那咱们就得问问，美国国旗上的十三个横杠代表初始十三个州，后面怎么忽然就变成了五十个星星？要是其他国家的人说话，对英国人就聊苏格兰，对西班牙就聊加泰罗尼亚，总有话说。”
    专题活动得到了历史区各位up主们的极大支持。
    天晓得他们是怎么在短时间之内，弄到那么多个不同时代的中国疆域图，再综合了疆域变化时的历史大事件。
    前段时间段风采风时画的画稿也在网上流传，当初，某基金会想借段风的名字给自己站台，现在曾经被他们认证过的“亲密朋友”的画作，证实在新疆地区的正常人都过得挺好，北疆一门心思赚游客的钱，中间和南边的忙着种地搞矿，根本就没空呐喊。
    最绝望的呐喊声，是国庆时期跑到新疆旅游，然后被堵在路上二十公里，凌晨四点都到不了酒店的游客发出的。
    cnn的钓鱼式问话法被做成了花式鬼畜，谁还不会钓鱼了。
    一时间，就连youtube上都充满了换头鬼畜视频，这种奇奇怪怪的东西，深受全世界观众的欢迎，一个正经严肃的新闻成了世界快乐之源，没人在意它在说什么东西，就算去cnn网站看原文报道的人，留下的评论也是“圣地巡游”“哈哈哈哈”“找到万恶之源了！”之类的文字，完全不符合他们一开始的目标。
    智商不足以自己分析事情和理性看待内容的乐子人被鬼畜吸引了注意力，这就已经分裂了最大的“闭着眼睛乱传播”群体。
    对于愿意好好研究新疆历史和与内地渊源的人，show me网站的历史专区有足够丰富的过硬历史资料可供参考。
    随着4g技术的普及，网站加入直播功能，别的直播平台还在唱歌、跳舞、吃播、搞怪，路菲菲这边一步到位，直接带货。
    卖的东西五花八门，面向的客户遍布全球，连国内农村常见的三轮车都有外国人下单采购，说他们家农场特别需要，连着国际货运公司也跟着小赚一笔。
    路菲菲的网站赚钱的速度简直像坐火箭。
    不出意外的，又招来了眼红与嫉妒。
    高端的商战，就是举报。
    更高端的商战，是勾连关系，然后举报，做成铁案，让公司和公司实际控制人路菲菲永远无法翻身。
    show me 被要求关停一个月，对里面所有的内容进行审查。
    公司里的员工，人人自危，不知道会不会牵连到自己。
    路菲菲也被要求不准离开本市，随时接受调查。
    那段时间，段风一直陪在她身边，听她与律师研究最坏的可能，以及如何应对最坏的可能。
    一天结束了与律师的对话之后，路菲菲打量着坐在身边的段风：“嗯，目前看起来，最坏的结果是当你的经纪人，让你天天画画，然后帮你把画卖出去。”
    “……我……我可以拥有八个小时工作制和双休吗？”段风扁着嘴，可怜巴巴地看着她。
    路菲菲摸着他的耳朵：“有没有听说过一句很有哲理的话？只要给够加班费，当牛做马无所谓？”
    段风：“听起来，还不如楼下卖面条的自由，我要求去摆摊。”
    楼下卖面条的是个失业后不想继续上班的年轻人，他在摆摊第一天，曾对段风说过：“咱图的就是一个自由！”
    开始生意不好，自由的心被缺钱的焦虑打败，路菲菲帮他稍微宣传了一下，每天晚上还会去照顾他的生意。
    路菲菲拿起手机，给段风看一条短信，是卖面条的老板发的：“姐，今天晚上我想休息，恳请批准。”
    段风：“……严凯都不这样！”
    路菲菲一边在关注网站的进度，一边在为段风做未来规划。
    在网站关站的第十七天，一个电话打到路菲菲这边，说要路菲菲去北京一趟。
    路菲菲：“可是，现在不让我出市。”
    对面问清情况之后，让她稍等，挂断了电话，过了十分钟，又打了过来，告诉她：“可以来了。”
    段风脑中闪过无数电影场景，他坚定地要跟路菲菲一起去：“万一有什么事，也好有个照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