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津 作者:南山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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胥凤仪含笑看了他一眼:“你这样显山露水,说不定早被铲除以绝后患了。”
叶凌霄拊掌大笑:“若是逆来顺受十几年,也难说意志和野心不会被消磨干净。”
“越吞吴,二十年,也难说。”胥凤仪眸光闪动,“但我始终觉得,人心难料,计划再周全,总有不测的变数。”
“所以说,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叶凌霄展颜,神情豁达,“不管怎么样,对于我们来说总不至于是坏事。眼下沧南多事,我们还是隔岸观火为好。”
胥凤仪笑着想,是要隔岸观火没错,若是有必要,浇油添柴也无妨。
沧南的人等着看热闹,沧北的人好似浑然不觉。孟鲲这几日住在韩家,与心上人朝夕相对,说不出的身心舒畅。
韩都雅的生日就要到了。今年她要行笄礼,过完这个生日便是成年女子,可以谈婚论嫁了。孟鲲时不时拿婚事逗她,说成亲后要如何如何,羞得韩都雅几欲翻脸。她郑重其事地宣布,一定要等姐姐先成亲才考虑嫁人。
说及韩启微的婚事,孟鲲又想起高长厚劝自己的话。老人言不无道理,若只用理智权衡利弊,韩启微确实是更好的选择,可是孟鲲不愿意为那些所谓的好处违背自己的真心。他自信就算少了韩启微,也能用其他办法弥补。总之,他一定会将夷云派发扬光大,也要定了韩都雅,鱼与熊掌他誓要兼得。
韩都雅生日那天,魏梁和陆之遐也来了。魏梁带来一副《亓山八景》的画,作为生日礼物送给韩都雅。画卷展开四尺有余,八景排布错落有致,却能融为一体。最有意思的是,每一景中都有一个人影,或傲然凌绝顶,或飘渺烟云中,景中有人,更生妙趣。韩都雅十分喜欢,便将此画挂在闺房之中。
陆之遐也亲手做了几道菜当做贺礼。韩都雅眼馋她的手艺,缠着她教了一道红烧羊肉,刚刚学会便跃跃欲试,不由分说地占了另一边锅灶初试牛刀。结果等这道菜端上桌,所有人都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她。韩都雅忐忑地催促众人尝一尝味道,被魏梁等人狠心拒绝了。
孟鲲是唯一一个有勇气尝味的人。韩都雅这道菜焦黑一片,实在惨不忍睹,连一向顺着她的韩启微都坚决拒绝给妹妹捧场。孟鲲挑了一块小的,夹起来放进嘴里咀嚼。那感觉有如嚼炭,齿舌之间全是渣滓,滋味更是一言难尽。他忍不住皱了眉头。
韩都雅很沮丧:“真有那么难吃?”她伸出筷子,想亲自尝一尝。孟鲲眼疾手快,倏地将她的筷子抽走,安慰道:“算了算了,下次再试。万事开头难嘛。”韩启微忙让下人将这盘失败的尝试撤了下去。
孟鲲搁下筷子,从袖中取出一把折扇,送到韩都雅面前。韩都雅好奇地看他:“给我的?”
孟鲲点头:“寿礼!”他将扇子又往韩都雅跟前送了送。扇尾上系着一条羊脂玉雕成的小鲤鱼,悬在空中晃来晃去。陆之遐见状有些难以置信,待看清楚那空中悠悠摇晃的物件,不由得瞪大了眼睛,看看孟鲲看看魏梁,最终看向韩都雅,羡慕之情溢于言表。魏梁不似她那般意外,只是盯着那条小鱼出神,神情有些茫然。
韩都雅开心地接过,展开扇子细细端详。扇骨是白檀木所制,透着幽香,木质密实,拿在手中有些分量;扇面上没有字画,两面都空空如也。韩都雅津津有味地端详了半天,目光落到扇坠上。玉质无瑕,鱼儿雕得活灵活现,仿佛下一刻便要一摆尾游走似的。她托在掌中玩赏,爱不释手。
韩启微看出那玉鲤价值远在扇子本身之上,又见其他人神情异样,问孟鲲道:“这扇坠也是寿礼?”
孟鲲微微一笑:“是聘礼!”
第28章 有心人终会重逢
韩启微的第二封信是和一小坛酒同时送到胥家的。信依然很长,主角依然是孟鲲和韩都雅。信里提到韩都雅的及笄之礼,说孟鲲曾想将一块羊脂玉雕的小鲤鱼送给韩都雅作为聘礼,但被韩都雅拒绝了。当时魏梁与陆之遐也在场,魏梁解释了那条玉鲤的来历,说是孟鲲尚在襁褓中时,他母亲耗费重金打造来给他压身的玉佩,因此意义非凡。韩启微在信中写道,妹妹当时十分心动,但最终还是拒绝了,她给孟鲲的理由是要陪着姐姐,直到有了姐夫才愿意谈婚论嫁。
胥凤仪看着韩启微写下的字句,可以想象她内心的矛盾和纠结。根据她所描述的情形看来,其他人并没有意识到她对孟鲲偷偷存着念想,尤其是孟鲲和韩都雅,否则不会不考虑她的感受。胥凤仪叹气,觉得这样悄悄自苦实在不是明智之举。她看向韩启微随信捎来的酒。信中说这酒是韩启微新近酿好的,配方与“甘泉”有所不同。胥凤仪不禁好奇,酿酒人满怀烦愁,酿出来的酒会是什么味道?
她揭开酒坛的封盖,一股浓香立刻扑面而来。侍女送来酒具,为她斟酒。她举起酒杯放在鼻下闻了闻,酒香醇厚浓烈,与“甘泉”的清冽温柔截然不同。胥凤仪小抿一口,不由得拧起眉毛。酒很烈,入口微苦,有一种烧灼感,一路由唇舌下咽喉直抵腹中,像吞下一把刀,刺激得眼热鼻酸心里发烫,整个人都躁动起来。但若停杯,热感便迅速冷却,余韵转瞬即消,仿佛刚才因酒而生的一切痛快都是幻觉,让人感到莫名的空虚。
这酒和“甘泉”几乎是两个极端,“甘泉”含蓄内敛得如同清茶,这酒却刚烈决绝,像剂猛药。胥凤仪忍不住想,就算真是药,只怕也治不了相思病。韩启微在信中说要将这酒命名为“咸池”。胥凤仪倒是很想就叫它作“孟婆汤”,希望喝它的人能痛快一醉忘却情仇。
胥凤仪命人将酒收藏好,取来纸笔,给韩启微回信。韩启微没有挑明的,她也不好说破,便拣几个趣闻轶事,委婉地开导了几句。
信送出后相当一段时间,韩启微没有再写信来。孟鲲在韩家住了近一个月,高长厚一直卧病在床,身体毫无起色。不过夷云派除了少掌门出走带来的小小轰动,一直秩序井然,而这些自然要归功于魏其英。一个月下来,虽然底层的年轻弟子大多仍支持孟鲲,派中各长老统领的态度却似乎有所动摇,几次谈话说到孟鲲儿女情长不顾大局,多是摇头叹气,失望之色溢于言表。上层中人与魏其英的来往日益频繁,事情仿佛在往对孟鲲不利的方向发展。他终于经不住魏其英天天派人下山催请,答应回去向高长厚服软求和。
与此同时,胥凤仪忙完了父亲的忌日,处理掉明前阁悬而未决的几桩纠纷,好不容易重新闲下来的时候,梅雨季节已过去大半。院子里的百合花开正盛,石榴树上硕果累累。田庄上新插的秧苗排列整齐,已经服了水土并开始蹿高。连降几天暴雨后,爻山西侧发生了一场小型的滑坡。胥凤仪担心药庄,带上几个得力的工匠上山巡视,在药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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