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一步吧!我之前审过的那条杂鱼也说,那人麾下好些虾兵蟹将都在往东北海角处汇集,似乎有什么重要之事。可惜时间紧迫,等不及援手,我就只好自己去搅和搅和了!”
她语气轻松,似乎根本没有意识到危险似的,让姜云容忍不住怀疑她这小堂妹是不是真被宠坏了,竟丝毫不知天高地厚。
没等她琢磨出个所以然来,就听姜云舒惊愕地挑高了声音:“到了!”
桃花云驾骤然停住,恰在他们面前一线,树木山石似被利斧斩断,平缓上升的坡度到了顶端,陡然跌落下来,猝不及防地截成了一道齐刷刷的断壁。
脚下怒涛无声翻滚。
确实是到了,白栾州广袤的大地到了尽头,东北海角就在脚下,可传闻藏有宝藏的“雾灵山”却杳然无踪。
三个人站在断崖边面面相觑。
姜云舒挠了挠下巴:“难不成在海上?还是咱们已经不小心走过了?”
她虽然这样说,心里却知道并不可能。
商子淇也明白这一点,低声道:“附近也并没有邪修的踪影。”
难不成真的走错了地方?
海浪汹涌地卷来,试图撼动坚不可摧的山石,却又一次再一次地败退回去,只留下无数细碎的白沫。而这堆积如雪的白色泡沫一旦被风吹散,便化作了腥而潮湿的雾气,自下而上扑面而来。
姜云舒被越来越浓的腥味呛得打了个喷嚏,揉了揉鼻子,回头道:“哎,咱们先退……”
她忽然住了口,突然发现自己的声音和涛声一起,都被什么不可知的东西吞噬掉了,而就在同时,不过咫尺之隔,对面的两个人面貌身形却都开始模糊起来。
这幕景象蓦地勾起了她久远的回忆,姜云舒一阵毛骨悚然。
水汽,雪瘴,幻雾……
她头皮一麻,终于想起来了。
极北之地,东海之滨,雾灵山。
雾灵山薛家。
薛瑶。
——邪修要去的地方,是薛瑶祖居!
糟了!薛家世代与姜家交好,必然底蕴不俗,说不定还真存有重宝,若是万一落到恶人手中……姜云舒在心里暗骂了一句,夕风从手中射出,分成两束,各自卷上姜云容和商子淇的手腕,同时再度召出了云驾。
雾气愈发浓厚了,而一抹桃花似的艳色却恰恰向着水雾最浓处疾驰而去。
四周渐渐什么也看不清了,但姜云舒还算镇定,她曾亲历过一次雪瘴幻境,深知只要心志坚定,便无需畏惧,而雪瘴既然是由从阵法中流泻出去的幻雾所化,想来此处的本体也不会有太大差别。
天色一点一点地暗了下来,雾气却并未消散,周遭依旧方向难辨。
幻雾似乎永远没有边际,要随着沧海一起延伸到世界的尽头。
姜云舒这才发觉自己心急之下犯了个大错,她也许可以不被幻觉迷惑,却无法保证自己就能找到正确的通路。
她看着无边无际的灰白,嘴里忍不住开始有点发苦。
就在这时,她手中微微一紧,姜云容发觉发不出声音来了,便拽了下连在两人中间的夕风,等对方回头,伸出一只手,指向侧面的某处。
姜云舒眯起眼凑近了一点,勉强辩认出她所指的方向,而下一瞬间,她就忍不住一愣。
在茫茫雾气之中,姜云容所指的地方似乎有一点灯光闪烁。
迷蒙的灯火微光并不明显,在沉重到近乎粘稠的湿气中奄奄一息似的,却始终不灭,像是在等待着谁。不知道为什么,分明是与任何地方都没有差别的微弱灯火,姜云舒却莫名地觉出了熟悉。
她心里隐约生出一丝不安,本能地不想靠近那处,但理智却又明白,在一片毫无差别的雾中,唯一的异样也是唯一的变数,无论她愿意或不愿意,只要想破阵,便必须要前去一探。
她转过头,正在考虑如何对另外两人解释,姜云容就抬手在她背上写道:“一起去。”
随着云驾飞驰,灯火渐渐清晰起来。
缭绕的雾气终于心不甘情不愿地散开来,显露出了隐没在背后的屋舍。
白色的墙,黛青的瓦,未上漆的木门随意敞开着,透出里面的光景来——巴掌大的小院子里无花无竹,只有一颗半枯半荣的银杏树老态龙钟地生长着,树下石桌上落满了金黄的银杏叶,而枝头上,则挂着一串简陋的风铃,串在透明的琉璃珠子底下的几只小铃铛仿佛察觉到了不速之客,正在稀里哗啦地乱响一气。
姜云舒站在门口,一动不动。
姜云容皱起了眉头:“怎么了?”
声音没有了雾气的阻隔,清晰地传出来,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她面露不快,正要再说话,忽然见到院中一间屋子的门被推开了。
一个清瘦高挑的灰发男人从中走出来。
他相貌并不如何出众,但那双漆黑的眼眸和其中一点似笑非笑的散漫与讥诮却像是含有摄人心魄的力量,让人产生一种连心神都要被攫住的错觉。
他慢慢地走近了,姜云容下意识地戒备起来。
但那个人却只是在门边站定,取下了挂在门楣上的那盏风灯,轻描淡写道:“又去哪儿胡闹了?这么晚才回来。”
姜云容一愣,像是明白了什么,抓住姜云舒的手臂:“是你认识的人?”
姜云舒没有回答。
她的身体冰冷僵硬,表情十分空洞,却又带着一点异乎寻常的专注,过了许久,才艰难地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梦呓般极轻地说:“你是假的。”
那人连眉头都没动一下,只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提着灯转过身去。
“等等!”
姜云舒却忽然失声唤住他:“让我再看看你!”
话一出口,连她自己也怔住了。
曾经她以为最好的幻境也不过是揣摩人的心思,让人难辨真假,而如今才知道并不是这样。
最精妙的幻境会把人心底最想要的展现出来,即便只是个不加伪装的假象,因为,人心本来就是这样脆弱的东西,即使明知抓住的只是虚幻的安慰,也仍然不忍舍弃。
在这一刻,她突然发现,就算是假的又如何,就算永远被困在幻境之中又如何,只要能再看到他的样子,听到他的声音,能够再触碰到他一次……
姜云舒喃喃重复:“别走,让我再看看你……”
那个人便微笑着回过头来,氤氲的雾气在他身后聚散起伏,像是深渊底下流淌的暗潮。
可即便是这样明显的异常,姜云舒却仍旧视而不见,她重复着那一句话,像是着了魔似的,一步一步靠近过去。
姜云容大惊,与商子淇一左一右试图抓住她,却发现她的力气大得惊人,不仅没有被拖住,反而带得他们都快要站立不稳。
而她的目光也越来越涣散迷离。
姜云容又